半个时辰前,画扇专程拜访,点明要与“羲华”单独相谈。
三人中她为何偏偏选中自己,九韶大胆猜测,大概是井焕为人太过轻浮,没给她留下什么靠谱印象,自己的真身又过于肃穆,不适合亲近。只有羲华,虽然现在仍是男装示人,但天生便颇得女子好感,看上去既敦厚,又很好诓骗吧。
只不过画扇怎么都想不到,她与之打太极之人,壳子虽人畜无害,但芯子却是他这个深藏不露之人。
画扇的原意是想套话,毕竟三个修为高深的神族——有一个已经自曝是鲲鹏一族——突然现身魔界,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调查清楚,她之所以未公事公办,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但九韶怎么能被她坑了去——他不坑别人就算好的。
画扇先是尽了地主之谊:“招待不周,不知三位贵客是否满意?”
九韶自然与她客气:“有劳姑娘费心,我等宾至如归。然则,两个兄弟行止有失,在下代为致歉。”
来的第一日便喝光了人家的酒,踹坏了客房的门,夜半三更扰人清梦,幸亏他不是那些满口“礼仪教化”的老道学,否则得羞愤而死。
画扇摆摆手:“无妨,区区小事,不必挂心。在下今日前来,有一事相问。”
“请,定知无不言。”
“日前初见,因三位久别重逢,在下不便相扰,故而不曾多问。我职责在身,三位在敝府下榻,于公于私皆需问个明白。请阁下为我解惑——天下鲲鹏皆出自井氏,三位既然兄弟相称,可为同宗?”
九韶编谎话不需打草稿:“不然。井焕乃族中嫡系,我与九哥皆为旁支。”
画扇点头,起身施礼:“在下并非刻意探查,只是为主上分忧,见谅!”
九韶亦还礼:“是我等叨扰。”
神族行事一向爱讲个虚礼,如今茶也喝了,礼也见了,总算切入了正题。
画扇道:“自神魔大战以来,两族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我境已千余年未曾接待贵客,不知三位是否误入?可需魔宫代为向神界转达,派人接三位回去。”
九韶自然不会同意走官方渠道,但越是拒绝的明显便越适得其反,不由笑道:“实不相瞒,我兄弟三人受命净化神魔之界的怨念雾瘴,却不慎误入灵潭,不料潭中险象环生,竟于其中迷失方向,方才误入贵境,还望海涵。”
他此话说的七分真三分假,据画扇的情报,神族的确派人前往神魔之界净化怨念,与他所说不谋而合,只不过时间上有所偏差,但受那处情况所限,魔族未能将情报相互关联,便足以混淆视听了。
于是,他这番话落在画扇耳中,便被解读为“办事不利,担忧惩罚加身,而不愿回去复命,能拖一日是一日。”
但他口中的那两位兄弟的所作所为,并无丝毫惴惴不安之态,反而像是游山玩水,公费旅游来了。
于是她又问:“神魔二族联姻在即,阁下可愿长留敝界,待观礼后再行离开?”
九韶沉吟片刻:“也好,只是多有叨扰。”
画扇离开之后,九韶思忖着,羲华入赘魔界只是引子,凤族与鲲鹏族的真正目的是迎回二皇子禹疆主持神界大局,但其中的种种谋划皆由父亲及族中长辈出面,细节上他所知不多。但若可在大婚之前见禹疆殿下一面,将羲华的真实身份道出,或许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她。
所以,他打定主意要私下约见禹疆殿下,必要时会带上羲华。只是经过方才之事,这个念头被他暂且搁下了。
为今之计,需尽快将神魂换回,否则若拖延至大婚之日,真保不准羲华会带着他的身体逃之夭夭,徒留他一人收拾烂摊子。
于是九韶对他俩道:“施法便在此处,灯下黑处反而安全,届时我将设下结界以防窥视。”
井焕抚掌赞同:“事宜不迟,明日如何?”
九韶先是点头,后来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道:“羲华以为呢?”
羲华在一旁抱着双臂,幽幽道:“不必问我的意见,反正我只是一个工具人。”
九韶:“何必赌气?”
井焕:“别任性,好好说话!”
羲华:“……”哼!
工具人实锤了。
羲华要作妖,凡事静悄悄。
是夜,羲华在房中安安静静地坐了半晌,窗棂上的剪影一如她本人般东倒西歪。
子夜时分,左邻右舍终于睡了。九韶一如既往地早早就寝,井焕那个夜猫子硬生生熬了半宿,可算是消停了。
于是,羲华凑到窗边仔细观察了半晌,见四下无人,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跑了。
经此一事,她反正看明白了——兄弟什么的若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井焕那个双倍的二货,早晚都得与九韶沆瀣一气。逃跑什么的,之前不带他,现在也别想贴上来,哼!
她一口气跑了一刻钟,甚至还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