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场上,她发现自己预判了流川枫的动作。
可能是因为从国二她离开篮球队开始,她就没有缺席一场富丘男篮的比赛。
在每个因为无法打球而痛苦的日夜里,她如孤魂徘徊,将情绪诉诸于指尖的琴弦,又将对篮球那点突然变得遥不可及的念想寄托在了身边某支球队的王牌。
在每一场从最上排凝视球场的比赛里,她将流川枫此人的强悍球技烙刻在双眼中,然后一遍遍在心中演练。
那种热情浇灌而成的,是“如果我还能继续打球,一定会将他当作‘对手’的决心”,但那决心稍纵即逝,统统消失在无奈和苦恨里。
因为没有如果,因为恰是注视他的时间足够长,她才比谁都知道,那些技巧背后需要多么漫长而刻苦的训练。
就算人们称他为天才。那他也是在前十五年里拼尽全力勤勉练习的天才。
你怎么敢的?苍崎凛?
你怎么敢让这样的人,真的将你视作愿意一战的对手,并且来帮助你克服你的恐惧?又怎么敢因为他表现出的些许善意,而让情绪失控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用你那颗懦弱的心,你那一年半的空窗期,你那不及他半点的勤勉和天分?
在路边的野球场前,苍崎凛倚靠在铁丝网上,看不知名的人们挤在有限的场地上打半场比赛。
那件湘北篮球队的外套就被她叠得整整齐齐地塞在包里,但角川赛之后的两场比赛,她一场也没有去看。
这个周末,她白天写曲练琴,傍晚就出门兜风。随着一些惯性动作,她一定会在某个室外野球场停下,然后就坐在那里看人们打球。
她想试着自己走出来。她带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穿过铁丝网,在靠近球场的地方坐下,神经随时提防着任何一颗有可能飞来的篮球,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出于对球的恐惧,还是因为面对流川枫而产生的强烈自卑,她几次都要抹掉从眼角流溢出来的泪水,才能继续睁大眼睛看清场上的赛况。
这期间,有男孩大着胆子来和她搭话,但都因为她疲惫的摆手而识趣地离开。
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天的周一。明天流川枫就会恢复原本的上课日常,并且在午休的时候打开天台的门。
“翘课吧”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就被她立刻否定。她在心中再一次斥责自己,只要不去天台就好,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开始变得这么冲动又极端?
抱着这样的自我安慰到了第二天,苍崎凛立刻发现,不去天台确实不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翘课才是。
流川枫就站在她的教室门口。
现在是午休后第一节课的课间,她的同学都坐在教室里聊天打诨,而流川枫一出现,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首先,他真的很高,这就是一种强烈的存在感,其次,篮球队在现在的湘北真的很有名,最后,流川枫的流川命也很有名。
“两场都赢了。”而他要传达的居然就是这么一句话。
而她只能跟他说:“你知道的吧?左左冈是我的同桌,他都会告诉我。”
“嗯,”他说,“我只是想自己告诉你。”
这个家伙又开始了。苍崎凛意识到。
她此刻满脑子的混乱思维,最后都只能汇聚成一句带着疑惑和不解的“为什么啊?”
对方微微抬起头,那双让苍崎凛时常为之一震的眼睛向她投来视线。
“就是想这么做,没有为什么。”
她沉默了。人们的视线在汇聚过来,这让苍崎凛感到如芒在背,她只好推了推流川,说现在你已经告诉我了,快走吧。
对方不为所动,只是跟着她的动作后退到了走廊边缘,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苍崎凛无可奈何,问他还有什么事。
“早上你没来,”他说,“所以我迟到了。”
“现在的我不能给你提供任何一对一的价值,”苍崎凛说,“你的自主训练比和我一对一更有效果。”
“只有半小时,不影响。”他说。
说完这话,流川枫立刻意识到苍崎凛的情绪不太对劲。她低下头,用左手捂了捂眼睛,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她的眼睛红了,那之中甚至浮起了些许潮湿的端倪。
“你没必要这样帮我,就算我能重新打球,我也不能成为和你匹敌的对手。”她说。
说完这话,她就要转身回教室,但流川枫下意识地拉了拉她的手臂,而后者迅速甩开了。
“……没想过那些。”他说。
苍崎凛回头看他。
“我没想过你会成为我的对手,”他说,“没见过国中你打球很可惜,但我只是想,呃……”
“你说啊。”她有些烦躁。
这一声催促,使流川失去了组织语言的时间,因为害怕对方直接踏步走掉,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想让你别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