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海岸的另一边的季节性飓风波及至此,一阵呼啸而过的暴雨后,雪崩般煞白尖锐的光击穿了云层,雷暴声铺天盖地。 摩根从床上惊醒,棱镜拼接的彩窗外,夜色正当浓郁。 她的五感清晰又朦胧,发自胸腔的强烈喘息与心跳声撞击耳膜,窗户缝隙中吹来的风裹挟着潮湿腥咸的海水气息,潮湿的空气与森然的寒意钻入毛孔,壁炉的火焰都偃息了不少,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听到她醒来的动静,守夜的侍女们隔着垂帘轻声询问,但摩根暂时不需要她们。 占星师可没说婚礼的日子会有暴风雨。 婚礼? 她在身边摸了个空。 对了,这里是撒凡洛家族在罗马的城堡之一,而明天是艾琳·厄榭尔和撒迦利亚·撒凡洛的婚礼,婚礼的两个主角却在婚礼前一个晚上为了点破事吵了一架,然后各自摔门分房睡,就连晚上也没来找她。 她点起床头的蜡烛,亮起的火光在空旷的空间内延伸开来,她正身处华美精致的房间,坐起在一张紧凑的象牙床上,盖着孔雀羽和鸵鸟毛的毯子,女孩儿的面容在床侧土耳其宝石镶嵌的落地镜中模糊不清。 房间的角落里是穿戴了暗红丝绒白貂皮珍珠滚边礼服的人台,铺散开来的裙摆会由四个撒凡洛的女孩儿为她提起,装满了珠宝首饰和鲜美花卉的架子整整齐齐,彩缎织锦的沙发上珍贵的佳作与名画手稿垒叠在一起;还有来自罗马教廷送来的挂毯、圣水盘、玫瑰念珠和香膏蜡烛,由圣座亲自为它们施加祝福,它们上一次被使用还是在西班牙双王的典礼上;这个经历了两个世纪的城堡以及范围内的城镇亦在礼单之中,但最瞩目的还是又俗气又奢侈的十几箱金子——那是自诩她娘家人的哈德·莫里斯准备的丰厚嫁妆,他是个务实非常的野心家。 可这些都比不上一个被精心安置在软垫上的金属小盒子,它被特地存放在了主人的床头柜上,和一把造型古怪的钥匙一起。 如此“门当户对”,“备受祝福”。 距离天亮还早,她还能再小睡一会儿,但她没了一点睡意,此时只觉得莫名在心惊肉跳。 在迫切地想见到他的想法驱使下,她起身披上外衣,犹豫了一下后将床头的钥匙收进了口袋,命令侍女们不必跟随。 侍女们乖巧地应允并流露出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因为她去的方向只需要穿过一条走廊就能达到婚礼另一位主角的房间,他们没有理由去打扰。 “伊莱!” 虽然对方已经被家族授予了撒迦利亚这个更为正式的名讳,但她更偏爱自己熟悉的称呼。 无人应答。 她推门而入,风从大开的窗台直往里灌,漆黑的房间冷得让人如坠冰窖,而床铺工整得像是从未有人在此留宿。 他去哪儿了? 雷暴再一次落在耳畔,摩根被从梦境中吐了出来,身边的一切都回归了真实,窗帘缝隙里透露出明媚的天光,海鸥在街道上争斗的嚎叫刺耳难听,窗台上挂着巫术袋的风铃一动不动。 她想去床头拿点薄荷清醒一下,猝不及防地就对上碧绿的一双眼睛,瞪圆了还一眨不眨得盯着她,像是在琢磨她死没死透,装得无辜又好奇。 摩根从夏洛特的眼中看出了对自己遗体的期待,她想起了委托人的介绍,委托人说夏洛特擅长厨艺,这一描述在某种程度上或许可以和擅长处理动物遗体同类而语,但在大部分情况下精神状态还算稳定。 “已经十二点了。” 不需要摩根发问,夏洛特就委婉表示了自己出现在她房间内的正当性,且话语里莫名地透着怨念深重的意思。 “我知道。”摩根重新阖上眼睛,在难得的几天勤奋后恢复了倦怠的常态,她翻过身去把半张脸埋入枕头,“午餐不用叫我。” “刚刚还有个客人上门拜访,是找你的。” “谁?” “协会的新任首席。” 摩根想起了,那个叫做伊莱·撒凡洛的新任首席,从名字开始她就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不认识。”她果断回绝。 夏洛特撑着下巴,更是直白说:“我也讨厌他,已经把他赶走了。” 夏洛特承认自己有被其优越的外表迷惑了一瞬间,对方是惊人的年轻英俊气质不凡,能坐上首席的位置也至少说明了他的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但夏洛特从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不是好人,当他开口温和地呼自己为萨尔瓦特隆小姐的时候,这种印象就已经彻底刻入了脑子。 摩根对新任的首席一点都不感兴趣,但—— “这么称呼也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