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冷？披上衣服吧。”坐了一会，随着船慢慢驶离海岸，汗也消了下去，蒋晏方感到有些凉意。邱南天点点头，他便从包里拿出带的外套，伸手把她上半身裹进衣服里。

“真行啊，体贴的呢。”邱南天本来正闭目养神，此刻也睁开眼睛逗他。不过没等他回答，船便停住了。“你们下船在这附近走走，能捡很多东西欸！但别走远。”老渔民中气十足：“刚刚那边人家多，你们出来得晚，都被当地人捡走了。这边远一点，来的人不多。涨潮前我叫你们，得要抓紧上船！”

停船的这一片海域也不深，海水才到小腿肚，但涨潮之后就未必了。蒋晏连忙点头答应，拿起邱南天的小水桶便带她下了海。

渔民所言没错，这一片海滩明显比刚才的要丰富很多，沙滩上挂着很多来不及爬回去的梭子蟹和小虾，浅海还能看见蛤蜊和海螺，还有海星用触手紧紧抓着岸底的淤泥。“你们翻翻石头哦！别被蟹子夹了手。”渔民又补充一句，然后就自顾自靠在船头抽起旱烟。

邱南天手里拿着长长把手的小渔网，挥挥手叫蒋晏拎着小桶跟在身后，用渔网在泥巴里翻一翻就捞上来一个小海星，刚扔到桶里又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螃蟹正挥着钳子往海里逃，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跟蟹子打架。

没一会两人就捞了满满一桶的海物，其实主要是邱南天在捞，蒋晏只是提着桶跟在后面接。她今天异常兴奋，跑来跑去精力极其旺盛，连带着蒋晏也心情不错。“快涨潮了，得走了！”渔民粗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来了来了！”邱南天直起身子，回过头往船的方向喊，脸上的笑容像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等到两人都上了船，邱南天把小桶放在双腿中间护着，再抬头看去，天边一缕金色的影子在海平面上荡漾开来。

日出了。

日出是从海底开始的。原本的暗蓝的海水平白添了一束光，转而叠成金灿灿的颜色，像是水中晕开的一抹藤黄，但水波随风荡漾，粼粼似珠光。天光也悄悄白了，但屏息凝神，像等待新生儿的降临一样，等着下一秒某个欣喜的跃升。

邱南天也睁大眼睛，摒住呼吸，静静等待着日出的来临。蒋晏听到她的心跳如鼓。

他没看日出，但转过头侧身看向她，白日下她的侧脸有柔软的小绒毛，空气中的尘埃都绕之飘过。

“快看。”邱南天转过头。

猝不及防地，他就对上她的眼睛。

太阳还有一半身子浸在海里，金黄初澄的辉光却已撒向人间，也沐浴着这两个对视着的人。

如果能吻他就好了。蒋晏听见邱南天的心声，抑或是自己的。

“看那边。”他移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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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邱南天明显有了一丝倦意，昨天两人都没睡多久，回程路上又被惬意的阳光一照，多多少少便染上一些困乏。

“这一桶怎么办啊南南？”蒋晏记得上次来时，听人说起过这家酒店可以帮忙处理生鲜，但他还是决定问问。

“酒店应该可以给弄吧？”邱南天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你打个电话去前台问问。”

“我还是直接去看看吧。你先睡。”蒋晏拎着桶出了门。刚刚回酒店的路上，他的电话响了好几遍，他偷偷瞥了一眼，是一串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是妹妹的主治医师打来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医生是不会打电话给他的，他的心脏当即便被狠狠揪起，但碍于邱南天还在身边，他没办法接。

此时找了借口出门，他立刻就在走廊找了个角落，把电话回拨过去。刚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起来。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这个做哥哥的能不能上点心！”听筒对面传来赵医生劈头盖脸一顿骂。这本是蒋晏父亲的私人医生，被蒋晏磨了好久请过来。他怕休止病房的患者太多，没办法随时关注妹妹的情况，所以才另外请了自己人全程监测。赵医生功夫深、脾气大，也是看着蒋晏兄妹俩一块长大的，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此时急火攻心，便气不打一处来地骂起人来。

“你在哪，快点到。林小姐病重，我正在处理。”赵医生讲话总是很快速，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也许是怕慢一秒钟就耽误了哪位患者的病情。

蒋晏霎时脸都白了，握着手机的手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我在外地呢……医生，能不能尽量……”

那边赵医生沉默一会，平缓了一下语气，才继续开口：“你也忙，我知道。你尽量赶回来，这边有我。她现在体内情感激荡，会很痛苦，需要身边有个爱她的人帮她平复情绪。从小最疼她的就是你，我和你爸爸在这，不如你的效果好。”

挂掉电话，蒋晏依旧难以平复心情。出发之前他还去看过妹妹，那时候她还平静安然地在病床上睡着，怎么才几天就会病重？他在脑海里想象着妹妹现在的状态，赵医生说她会很痛苦，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痛苦呢？是难捱的情绪还是生理上的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