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起(1 / 2)

京师衙门陆陆续续地将周梵府上的女子逮捕下狱,不过半月,京郊别院便空出好大一块地方。

魏荒棠一介翰林院文官,虽出入不便,但放心不下女眷们的安危,于是每隔一日便要去顺天府衙门上吃茶闲坐,顺便看看身陷牢笼中的女子们。

她也是女子,深知世道黑暗,女子立身难上加难,遑论在牢狱里做女囚。

天气晴朗,和煦暖风裹着几片绿叶游荡街头,盛夏时节四处都弥漫着自由与舒畅的气息。

然一进地下牢狱却仿佛踏入屠户宰杀畜生的场子,肮脏恶臭的味道钻进鼻腔,灰尘与蚊蝇粘着四周角落,连带着照射进牢房的一束光也压抑起来。

京师衙门里押着的犯人除了京城地界的人,更多的是各道府等待秋后处斩的死囚,因而大片大片的死寂与血腥包围着孤零零的女子们。

腐朽颓然间这些女子初日尚在喊冤,仅过两日便一言不发,融入死气沉沉的绝望氛围中了。

魏悠掐着时间来的牢狱。上一世,整个京城各色各样的人死在她手上,其中心里防线最为薄弱的,便是像她们这般全身依附夫家的女子。

蛛网层层叠叠地盘绕在房门与墙面的夹角,偶尔几个蜘蛛忽地出现又忽地没影,吓得这些女子轻易不敢靠近门口那块地方。

可牢头放饭只放在门口,大家都没胆子靠近也就没饭吃了。

芍药算是别院府上最出格的女子,此时大家都遭了难,她便义不容辞地挑起大梁。

偌大的牢房里只有她一人敢靠近房门,但次次如此她也怕。顺天府不过给她们定的流刑,若真被蜘蛛一口咬死了才真是死得冤枉。

于是这次来拿饭时她便小心翼翼地伸脚想将门口的蛛网都搅散。

牢门空隙颇大,正当她慌里慌张地使劲,马上就要够到棉絮一般茂盛的蛛网时,门外突然有人讲话,吓得她立刻把脚收回去了。

“姑娘,这蜘蛛不害人,反而是吃害虫的,留着它们吧。”魏悠将食盒放在门口,蹲在地上同芍药说道。

芍药看到来人,瞳孔瞬间放大,不顾形象地贴着房门问道:“你……我记得大人你曾来过府上做客,可是殿下想起我们这些可怜人了?”

一旁期期艾艾的女子们也慢慢抬起头颅,朝魏悠这边看来。

“罪名已定,姑娘们还是打消出去的心。不若好好想想日后到了广南该如何谋生。”魏悠言毕,抬手将吃食一一递进房门,“趁着这个机会,自立门户,总好过依附他人生活。”

芍药听完来意有些失望,气呼呼地接过饭菜,扒拉两口微微填饱肚子后朝魏悠哂道:“大人话说得轻松,京城里就算是小门小户的女儿也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去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如何谋生?”

魏悠没料到面前这女子一不叫冤二不卖惨,当真开始思考以后的处境了,于是问道:“你唤什么名?是何出身?”

“小女子没有名,只有老鸨赐的花名,唤芍药。”

“好,芍药姑娘,本官看你如此明事理,此等境地还能冷静自持,头脑清醒,有大将之才。你我推心置腹地交个底,可好?”

芍药饭还没咽下去,活像个松鼠,嘴巴鼓鼓囊囊地抬头盯着魏悠。她低贱出身,旁人听了都觉得晦气,面前这人不仅没有轻看她,还不吝言辞地夸她,果真是当大官的人,心胸开阔。

“怎么称呼大人?”狠狠咽下残渣,芍药也认真向魏悠问道。

“本官姓魏,在翰林供职。”

“魏大人刚刚说推心置腹,有何用意?”芍药嘴巴在动,狡黠的眸子也没闲着,上下打量来人。魏悠衣冠楚楚,相貌堂堂,长得确实正人君子。

“把话挑明了,诸位姑娘戴罪之身本非应当,但天家后院容不得沙子。本官向诸位保证,此次刑罚只是无奈之举,绝不会真的伤及诸位。所以,也请大家不要妄自菲薄,以后的路还长。”

芍药终于吃完了手里的馒头,拍拍手清了清嗓子。“魏大人无非是怕闹出人命,到时候不好收场。我等轻易不会放弃,但这都要看大人与殿下的诚意了。”

魏悠敛下眸子,再抬眼皮时脸上泛起笑意:“姑娘不必担心,绝对诚意十足。流放途中,本官会与你们同行去往广南地界。”

*

燕王前些日子递折子回京,圣上念他杀敌有功,便准了。燕北路途遥远,纵使周祉佑轻装简行,快马加鞭地往回赶,也需得半月才能抵达京师。

一路上离京师越来越近,探子们传递消息的速度也就快了许多。周梵为救魏悠大闹都察院的第三日,周祉佑就收到了消息。

傍晚,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穿梭于暂作歇脚之地的驿馆。为隐瞒身份,周祉佑将人马分作两批,大部队稍慢行进,他则带一纵队稍快一步。

李定跟随燕王身边,扮作普通家丁侍卫的样子候着。其余将士则分开落座,整个驿馆内的餐桌每隔几个便有一桌是周祉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