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相遇(1 / 3)

传胪大典次日,礼部衙门。

恩荣宴上,觥筹交错,魏荒棠举着酒杯一遍又一遍敬过诸位同门与各考官,面上礼仪做的滴水不漏,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犹记得上一世她头回见到如此规制的大宴,又惊又喜,全然忘记了体亏血虚这回事。如今她却对这些花里胡哨的饭菜失了兴趣,开始惜命了。

尽管葵水刚走,她还是感觉浑身无力。敬完周围人后便停杯挑菜,埋头吃饭。

石林在对桌看着着急,可宴席上人眼繁杂,他又不能与魏荒棠有太多牵扯。这场宴请到的人非富即贵,一品大员,王侯将相,皆在宴上。这种千载难逢的时机,哪是吃饭的时候。但今时不同往日,此刻的魏师弟乃状元郎,他也不能随意攀谈了。

自前日师弟扬言说要放弃科举,他便觉得师弟与往日差别颇大了些。最明显的便是那周身气度,传胪大典前他还看不清这番变化,昨日见过鸿胪寺卿后,他才反应过来。

竟是官相。

不怒自威,不言自明,魏荒棠单单往那一站,周遭似乎就有一团气流,如众星拱月一般将其人托得高高在上,冷若寒霜。一点也不似从前亲切。只是得了圣上青眼,状元头衔,便能让人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魏兄,今日这场御赐恩荣宴,我等为绿叶,阁下为鲜花,怎么独坐此处,不与大家一同消遣交谈?还是说,魏兄一举夺魁,再看不起其余进士,只愿与席间勋贵交谈?”

林云渐笑嘻嘻地举过酒杯,一言一语看似和善,实则犀利,引得众人都往魏荒棠这边看来。

石林看不下去,刚想起身替他解释,忽被旁人拽住衣袖。

“人家现在是一个是榜眼,一个是状元郎,其后前途无量,你我难及。还当此处是淮南书院,大家都听你这个大师兄的话,快别惹麻烦了。”

他一听此言,也只能看着着急。

魏荒棠不紧不慢吃完口中饭,才缓缓抬头。眼前此人她还真有些印象。林云渐,大鄢二十三年榜眼,入朝为官后原在礼部做事,后因惹孙尚书家眷不快,调任到广南府衙。广南边境,战火纷飞,最后以身殉国了。

竟比她死的还早,真惨。

林云渐见魏荒棠眼波流转之间似有悲悯,怒火攻心:“你是同情我,永远只能当第二,才如此这般看我?”

魏荒棠揉了揉太阳穴,她只记得这些了。十年前在淮南书院的光景,她对石师兄和夫子还有点印象,其余人一概模糊难寻了。但此人,锋芒太过,怪不得英年早逝,是该好好打磨。

“林兄,我绝无此意。你说我为红花,你为绿叶,此番说辞看似抬举,实则贬低。以我之见,红花绿叶本无主次之分,但一年四季中,花开一季,叶留三季,从生根发芽到开花结果,绿叶青永寿,红花艳一时。”

“故而,林兄此言,才是在折煞我等了。今日恩荣宴,是为嘉奖各考官卷官,同时连带着我们这些考生一同见见世面罢了,我不言语,并非想择人攀谈,只是自知主客非我,恩典难得,细细品尝这席间佳肴而已。”

众人看戏之余,不由得对魏荒棠此言暗自思量,席间安静下来,仿佛为印证魏荒棠之言,都开始举杯持箸,好好吃饭。

林云渐不想一句古语也能引得魏荒棠雄辩至此,忿忿不平地想与他再论,还未张口,魏荒棠直接打断他道:“林兄,其实我并非想与你争一争这红花绿叶。身外名皆由他人言,我说红花短暂,焉知落红护花;我说绿叶长久,焉知秋风瑟瑟。此辩无极,何不着眼自身,韬光养晦。”

言毕,魏荒棠踏步走上前,伏耳贴面与林云渐接着道:“方能指鹿为马,说一不二。”

林云渐定在原地,没想到魏荒棠会跟他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你,你读的什么圣贤书?”

魏荒棠见他还想指责,摇摇头,心下暗叹:太年轻,听不进箴言,可惜啊可惜。

周梵匆匆赴宴,第一眼便见到了席间头戴簪花,身着状元红袍的魏荒棠。

男女在生理上的差别除了第二性征之外,最明显也最难改变的便是身形。女子皮肉圆润,男子骨骼锋利,因此女子若要效仿男子,只能瘦到骨相嶙峋,才可有半点相似。

而这魏荒棠,瘦倒是瘦,竟不似他想的那般骷髅相。反倒眉眼恣意,薄而不弱,头上那玉兰花衬得她风流倜傥,卓尔不群。果然,三年出一次的全国状元,不可能衰弱,也不可能貌丑。是他想多了。

且观她一言一行,毫无半点女相。行走坐姿端正大方,言语来往大气非凡,这便是魏悠少年时的风采。

周梵盯着人出神,未注意到魏荒棠已寻着这道视线也看向了他。

十三王?怎么又来一个早死鬼。他不是一向不学无术,无心朝政,怎么会来恩荣宴。这里都是些酸腐书生,不会顺他意讲些阿谀奉承之言。

“参见十三殿下。”

人群当中有人注意到周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