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1 / 3)

黎姜醒后,任远舟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叶澄和解渊,二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解渊看着黎姜,对一旁的医生道:“把她推走,里里外外给我检查干净了再送回来,别突然又冒出一个什么其他病来。”

医生拿出厚厚一沓检查报告:“各项检查都做过了,很多有辐射的项目,做太多次对身体反而不好。”

叶澄为黎姜掖了掖被子,问道:“确定现在她的身体没有其他问题了?”

医生点头:“黎总恢复得很好,只是还有些虚,再挂几天水应该就能出院了。”

黎姜的情况刚有些柳暗花明的好转,黎家老爷子又因为接受不了儿子去世的打击,因为突发脑梗,和黎姜住进了同一家医院。

听到这个消息后,黎姜让任远舟推着自己的轮椅,赶到了黎承宗的病房。

老爷子平时再怎么标榜自己身强体壮,但还是架不住上了岁数,血压血糖也高了,脑梗更是厉害,晕倒之后直到现在,都昏昏沉沉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得有二十二个小时神志不清。

黎姜在床边站了半晌,任远舟把她按到椅子上:“医生说你不能久站。”

黎姜翻了个白眼:“我才刚站了三分钟好吗?”

任远舟义正言辞:“三分钟已经够久了。”

他看着黎姜坐下后,走出病房带上门:“我去抽根烟,不打扰你们了。”

任远舟离开后,黎姜原本扬起的唇角瞬间垮了下来。

面前病床上的老人,完全不复从前的刚硬强健,整个人都呈现出灰败的老态。黎姜心情复杂地开口,唤了一声:“爷爷。”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是非常陌生的两个字。

相比于她对于黎瑞常深刻尖锐的痛恨,她对于黎承宗的感情,要复杂得多。

是面前的这个人一手促成了她父母失败的婚姻,也进而让她的前半生都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是这个人,默许着黎瑞常做过的所有惨无人道的恶行,甚至在她想要杀掉黎瑞常时,处处反对阻拦。

黎瑞常是他唯一的儿子,一直被他骄纵溺爱着长大,也因为他身为父亲太过独断专权,才养成黎瑞常懦弱又放纵的个性。

黎姜在脾气最尖锐的时候,不是没有恨过黎承宗,包括黎承宗在内,整个黎家和霍家的人,都是她恨意所指的对象。

可是千帆历遍后,她坐在黎承宗的病床边,只觉得悲凉。

解放前他是军功赫赫的司令,后来弃军从商,亲手缔造了泰和这样的商业传奇。从前再怎么风光的人物,也逃不了如今这样,插着呼吸机苟延残喘的结局。

黎姜觉得自己如今,已经算不上恨他了。如果不是黎承宗的支持,她坐不上泰和总裁的位置,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复仇的可能。

这些年她在黎家,除了在和黎瑞常有关的事上,黎承宗会表露出过分明显的偏心。其余的任何时候,黎承宗对于黎姜都是尽责的。

不是身为祖父的爱护,也不是作为长辈的关心,而是一个家族掌权人对继承人的尽责。

黎姜有时候觉得,她自始至终都不算是真正的黎家人,因为面对这些和她血缘相系的人,除了冷漠之外,她从来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丝属于亲人间的爱意和温情。

她不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从来没有人教会她怎么爱人,所以她只能靠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去闯出独属于她自己的一条路。

这条路泥泞窄小,她跌了无数个跟头,也为此落得满身伤痕。正如她的爱,自私自利,充满着虚伪和欺骗,以及常人无法忍受的占有欲。

黎姜长舒了一口气,在心底为这些年的所有荒唐不堪的旧事画上一个句号,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不恨你了,爷爷。但是从今以后,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其他的感情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一笔勾销。

她打开门,任远舟正守在门口,看到她出来后,眼神一亮地迎上来:“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厨,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黎姜没有拒绝他扶着自己腰的手,反而往他怀里靠了靠,笑道:“吃什么都行,我不挑。”

两人在超市里逛了半个小时,任远舟才明白黎姜这一句轻飘飘的“我不挑”,是个多离谱的谎言。

大部分的绿叶蔬菜都不吃,香菜芹菜韭菜菠菜不吃。大部分的根茎类蔬菜不吃,比如萝卜,白萝卜青萝卜胡萝卜都不吃。大部分的肉也不吃,猪肉有味道,鸡肉太嫩牛肉太柴,虾肉要吃剥好的,鱼肉只吃肚皮上和腮帮边的一小块。

任远舟看着半小时之后依然空空如也的手推车,咬牙切齿:“你到底吃什么?干脆回家吃泡面得了。”

黎姜笑得前仰后合:“我诓你的,随便吃什么都行,挑你爱吃的。”

她从前确实挑食,但是曾经的两场手术让她失去了大部分的嗅觉和味觉,如今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