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宵猛地听见主子点评,恭敬地低下头。
“去。”
“看看都赚了多少。”
“待到姜寒月处理完这些喽啰,带她来见孤。”
沈皓之看够热闹,不打算留下,扔下吩咐离去。
“是。”
*
亭内议论声慢慢盖过声势渐小的掌声。
袁婉适才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尴尬。
满场焦点聚集在两个争锋相对的女子身上。
一位孤傲冷艳锋芒毕露,另一位漠然无声分毫不让。
“袁姑娘学琴约莫没多久吧。”
姜寒月未起身,凝望袁婉长袖逶迤覆住的双指。
“我观姑娘指腹略有薄茧,短期之内能得如此成就已是相当不易。”
“只是,我向来实事求是。”
“袁姑娘的《桃夭》的确还算不错,当得起今日曲庭魁首。比起来,你的《山河表》倒是勉强了些。”
袁婉不愿在她跟前失了仪态出丑,虚虚一礼道:“姜姑娘琴技当真厉害,早知如此,袁婉又岂敢在鲁班门前卖才弄艺。”
“今日,是小女子受教了。”
这番话可高明极了,拐弯儿抹角地说她扮猪吃老虎欺负人,自个儿倒像是受了委屈还无处申冤的小白花。
“受我几分指点,袁姑娘合该有所领悟吧。”
姜寒月皮笑肉不笑地理理衣袖,末了隔了众人遥指被她空下的古琴,“姑娘不如再弹上一曲《山河表》。”
“左右今日我闲来无事,也好多传授你些经验。”
朝露跟在袁婉身后,闻言全身紧绷提了口气在心上。
琴上动过什么手脚她最是清楚。
为了毁掉姜寒月的手,她偷偷将琴弦调至最紧。
但凡稍用点力,琴弦崩裂,她这辈子怕就是与琴无缘了。
高门贵女的琴大多有专用的琴奴,调试琴音等粗使活计该是下人们私下做好的。
出事也怪不到袁府头上,搞不好还能让姜寒月对上六皇子一脉。
人算不如天算。
姜府众人居然自备了问世,让那狐媚子逃过一劫。
如今,竟反噬到自己头上了。
袁婉心下着急。
绝不能弹琴,若想保住自己一双手,这琴无论如何也使不得。
已有人催促她应下要求,袁婉僵着嘴,只是干笑不愿动弹。
起初还算正常的琴弦在日照下有寒光闪过,单是考虑到上手的代价,袁婉指尖就隐隐作疼。
“袁姑娘是觉着,我这提议有何不妥吗?”
姜寒月往常很少为难旁人,明里暗里盼她倒台的女子多了去了。
只要未曾实实在在陷害于她或者伤到自己,都能放宽了心对那些酸言酸语一笑置之。
很不巧。
袁婉挑衅她不说 ,还想同她玩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么急着证明自己,那如今合该好好接着她送上的“机会”。
“若是无有不妥,袁姑娘这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姜寒月在众人附和声中笑得意味深长。
这琴你是弹也得弹,不弹也得弹。
“姜姑娘说笑了。”
袁婉骑虎难下,万般不愿也架不住众人起哄。
“您愿意指点一二,袁婉感激不尽,又怎会有不妥。”
“既是如此。”
姜寒月对着古琴抬了抬下巴,“袁姑娘。”
“请吧。”
人群注目下,袁婉一步步行得艰难。
良久,还是乖乖入了琴台,只是那双手怎么也不肯放上去。
沈元若最不爱看人扭扭捏捏惺惺作态,吹了吹自己修剪齐整,染过丹蔻的指甲。
“有些人到底行不行啊,都磨蹭半天了,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袁婉做足了心理准备,指尖颤抖着压上琴弦。
还好,没有断掉。
尽量控制住力道,袁婉小心翼翼地奏起琴曲。
一开始倒没什么,越往后走,随着音乐变化还是不得不加重了力量。
稍微再用些力,约莫也不会出问题吧。
袁婉咬咬牙,重下指尖巧劲儿。
“铮!”
刺耳的琴音划破曲庭上空,众人闻之皆捂住了耳朵。
袁婉手下楠木制成的琴身处雕刻了木制鸟喙。
被它好好衔住的丝弦,随着高昂的琴音应声断裂。
来不及抽手,又细又紧的弦飞快割裂她嫩白的指。若非侧脸避开,她脸上少不得也会负伤。
“小姐!”
随着朝露一声惊叫,看客们回过神,一窝蜂涌上去围住受伤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