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图尔雅的反应。
她全不气恼自己的失察,目光只在那张礼单上打了个转,冷淡地笑出一声气音。
“所以这位先生刚刚说的话都是幌子?”
罗伦斯:“没错,我们只是在演戏。”
爱德华多:“其实是真的,罗伦斯他哥确实没告诉他。”
罗伦斯:“……”
茜茜莉娅把盛放着蜂蜜松饼的托盘端给他:“来点甜食?心碎的可怜人。”
三人都聚在罗伦斯那一边,只有谈话的二人坐在主位,图尔雅放松地歪下身子,一手撑头,那副矜持的贵族礼仪无端地消解了,取而代之的是懒散傲慢,却无比适合她的姿态。“很高兴看见你如此费尽心力就是为了逼出我,莫妮卡小姐。”
“我相信在黛莉尔有关的人员之中,你是最难窥探本相,却也最容易看清本相的那一位,图尔雅小姐。”
“因为我那愚蠢的堂兄弟的发言?”她笑得嘲讽极了。
“因为你的眼睛。”
“如果你想奉承我的容貌,”她唱歌般咏叹,虹膜在光线中微微发蓝,“为什么不去和我尊贵的父亲同桌用餐呢,他的眼睛可是最正统的艾德雷斯蒙家族至宝。”
“不,不是指美丽的部分。”
“我认为它们除了好看外已经一无是处。”
“我却觉得它们有美无法掩盖的东西。”
“……”
“我的外祖父是一位老道的锻器师,他的炉火昼夜不歇地燃烧了近百年,淬出的刀剑远比山鹿的眼瞳清亮,威势则堪比虎豹,那座城中至今无人敢说自己能接替他的位置。”莫妮卡注视着紫郁金香般沉郁的女孩,又似乎透过女孩看向遥远的锻炉,其中的赤焰遥远地灼伤了她的瞳孔,“他教我如何锤打雪峰至高处采出的星铁,普通的铁毡难以承受那样的锻造手段,需以最好的击锤和最凌厉的力度,不知疲倦不知日夜锤炼千千万万次,直到它熔作如同绸缎般的柔软。它无法接受飞马的角和海兽的吐息,苛刻到拒绝了火山脉的地心宝石,只与人鱼鳞和龙心血交融。直到浸入寒火,浸入熔岩,洗涤出噬人的强大,足够经历鲜血和火的坚韧,属于它的灵魂才缓慢地成型,当初次沐浴在晨曦或晚霞里,那森然的锋芒灼灼,几能破开光晕的海潮。”
在这寂静的狭小空间里只有莫妮卡的声音流淌,她的眼睛蓝得近墨。
“而你的眼神,”莫妮卡说,“它让我想到那把剑。”
图尔雅不再微笑,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莫妮卡。
“你是谁?”
那声音犹如刀锋划出鞘中。
回应她的是调查官轻而坚定的语气。
“莫妮卡,只需知道我是莫妮卡。”
茜茜莉娅看着她们的对峙,毫无理由地感到一阵不安。
她在很久之前就知道莫妮卡的身份,要帮通缉令遍布大陆的朋友打掩护不是容易的事,她一向做得很好,偶尔能同路旅行时总是下意识把莫妮卡归拢到自己身后,如若这案子不是属于对方一人的任务,她也会这样干的。现在莫妮卡主导着谈话的节奏,这两句话像隐秘的风,稍稍掀起幕布一角,若有若无地触碰到莫妮卡本应不见天日的秘密——她想保护朋友的念头反射性地开始浮现出来。茜茜莉娅搭在袍角的手指微微蜷缩。
爱德华多毫无察觉:“那边看上去好危险耶。”
罗伦斯:“那就小声点说话——我哥到底看上哪个人了!”
图尔雅终于开口了,那种奇异的声调就像她正在竭力压制着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关于你,我想知道的只是一个确认。”莫妮卡说。
“埃文·艾德雷斯蒙想选择的筹码,在黛莉尔之前,是你。”
正如她所说,若从发现黛莉尔后埃文才做出联姻的决定,能供他准备的也只有两个周天,哪怕是不眠不休操劳,要凑齐这张长而昂贵得令人惊叹的礼单也绝非易事。但如果是在一个月之前,在父亲开口之前,在盟友抛出橄榄枝时他就已经想到了婚约这个漂亮的保障,那他的首选只能是同父同母的图尔雅。
“埃文对我们的证词中暗示他为结盟精疲力竭,站在风口浪尖,在他阵营中的查理斯先生却毫不担忧,仍有余心去瞧瞧不成器的长子,这状况实在不多见。我假设一个月前他和埃文去见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你,他要亲眼估量你的价值。”
图尔雅笑了,那嘲讽的笑容惊人的熟悉,莫妮卡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显然,我是一个何种情况下都拿得出手的贵族女儿。”
“那么只需要再为你准备一样东西:让你成为拿得出手的准新娘的课程。”
“凯瑟琳夫人是位完美的教师。”
“与此同时你给出了让教师满意的答卷。我读过黛莉尔的礼单,除去衣裙和首饰,那其中包括的书籍绝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