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沉。
海风推搡着海浪拍出白色的泡沫。
远处的灯塔与近处沿海小道的点点灯火连成一线。
一道白色人影从路灯下慢跑经过。及至沙滩游玩区时,腕上的手表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脚步放缓,直至停下。
盛知樾抄了把额前汗湿的头发,点击屏幕退出慢跑模式。
胸背的运动外套微微汗湿,浅浅贴着皮肤,顺着肌理轮廓凹凸起伏。他扶着栏杆望向远处,很是享受海风带起的丝丝凉意。
扫过台阶下不远处的一道孤影,眼神蓦然凝滞。
本该空无一人的排球场竟然亮着一盏孤灯。
一道纤瘦的人影迎光而立,正在反复练习扣球过网。
脚步顺着台阶而下,很快盛知樾就来到球场边缘。
“夕照?”沉冷的男声混着海浪,似也带了两分泡沫的轻然。
“嗯?”陈夕照闻声停顿,排球掉落脚边,“盛先生?”
“这里没有旁人。”
“我知道,所以用不着演对吧?”她眨了眨眼。
盛知樾沉吟片刻,看了眼地上的球:“你这是在练球?”
陈夕照点点头,捡起球靠近缓步而来的男人:“对,明天有场比赛,我不是太会,得加紧时间练练。”
她现在一看见盛知樾就会想起之前的乌龙,进而想到自己冒昧求婚的场面,本来顺畅清晰的脑回路突然就打了个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知樾看起来倒是蛮正常:“晚上风浪大,这边还是不太安全,你在哪家酒店,没有室内的场地吗?”
陈夕照踩了踩脚下的沙,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演练与实战若不能保持一致,正式交锋的时候总是会吃亏的。”
这是她的练兵之道,往日军营操练,春夏秋冬皆在室外,毕竟没有哪一场战争会发生在平平整整舒舒服服的营帐之内。
这话似让盛知樾想到什么,他笑道:“你也看过文侯演兵杂录?”
陈夕照微微一愣:“啊?”
“你这话,陈熹也说过。没有哪一场战争会在温室里发生,时刻保持警惕,他关于演兵的一些观点,现在看来也不过时。”他顿了顿,“早年刚进公司那会儿,这本书给我启发很大。”
听他主动提起自己,陈夕照抓住机会追问之前就想知道的真相:“那个,你很喜欢陈熹吗?我是说,欣赏……上次陪你回家我也看见你房里挂着两幅她的字画。”
“当然,”盛知樾很快回答,“纵观历朝历代,就没有比陈阅陈熹师徒两人更出圈的名臣了吧,文治武功无一不通,忠直良善世间少有,没有人不喜欢。”
网上的吹嘘她向来没往心里去,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体会到后人对她的好评。
虽然已经决心和过去告别,但乍一听见这番毫不遮掩的夸奖,陈夕照还是难免耳热。
“噢噢……”
但她很快就从飘然中抽离:“不对,我记得你说字画不是你的,是你一个朋友的?”
盛知樾:“那会儿还没付钱,严格来讲确实不算我的。”
陈夕照追问:“那你叫我保密,不要告诉别人是什么用意?”
就是因为他的遮遮掩掩,她才坚定了自己的错认。
盛知樾:“因为是给奶奶的生日礼物,所以想让你保密。”
陈夕照微噎:“那,那你之前还说,之所以想要大业风格的庭院,是因为有个故人很喜欢,这又是怎么回事?”
盛知樾顿了顿,眼神奇怪:“我爷爷确实很喜欢……他生前喜欢研读古籍侍弄花草,不止一次跟我提过孝亭杂录。”
陈夕照眼神微震:“那你肖似谢策的字迹也是……”
盛知樾:“也是爷爷的要求,他很喜欢谢策,奶奶则更喜欢陈熹,为此两个人以前没少吵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我自以为是了。”她捂脸自喃。
盛知樾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陈夕照吸了口气,艰涩开口:“我说,我们要不别演了吧。”
盛知樾眼神微颤,缓了缓才确认道:“你是说,假戏……”
陈夕照迫不及待:“我是说咱们不要继续骗下去了,回到原点吧。”
此话一出,盛知樾神思微敛,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他下意识问道:“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陈夕照摇头:“不是,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一切……其实都是误会,一场冲动,你不觉得吗?”
不知是否错觉,她感觉自己说出这话的下一秒,盛知樾隐约松了口气。
“你说的有些道理。”
他点点头,认真思考了片刻,话锋一转,“但消息已经放出去,现在撤回是不是晚了?不管我们说出什么理由,在咱们两边看来都过于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