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
陈仲秋接过盛知樾递过的茶杯,连声夸赞一饮而尽,却不料被热茶烫个正着。
盛知樾顾不上闲聊,立刻递上冷水。好容易缓过来,陈仲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这碗摸着凉,还挺烫。”
盛知樾紧了紧手道:“是我忘记提醒您……”
“从没用过这么小的碗喝茶,让你见笑了。”陈仲秋躬了躬身。
“没有,我也不常喝,一般喝咖啡比较多,”盛知樾搓了搓膝盖上的手,莫名也跟着躬了一躬,躬完又觉得有些奇怪,“要不我换套大点的茶具?”
“不用不用!”陈仲秋连连摆手,“我就喝不惯你们这些讲究的东西,压根喝不出好赖,不用费那个劲!”
盛知樾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什么,目露疑惑:“您平时不喝茶?”
陈仲秋想了想,谨慎道:“也喝,但都是在保温杯里随便泡点,干完活直接吨吨吨。”
盛知樾状似随意道:“夕照泡得一手好茶,我还以为她是跟您学的。”
陈仲秋一愣,咳了一声:“哦对,是跟我学的,这孩子学什么都快,打小就伶俐,我就那么那么……”
他一边说一边比比划划,双目明亮,脸上全然是老父亲的欣慰状。
盛知樾听着听着也渐渐有了笑意。
他喝了口茶,认真听着陈仲秋的吹嘘,时不时问个一两句,没多久就把陈夕照的成长经历摸了个大概。
陈仲秋口中的陈夕照热情开朗,机灵好动,是个有主见又很努力的孩子。这和盛知樾的印象有些出入,他眼里的陈夕照的确开朗又努力,或许也很热情,但不是对他,至于机灵好动,恕他没看出来,相反,他偶尔会觉得陈夕照还有一些……说不上的憨傻。
她给他的感觉,有时候像一柄开刃的利剑,锋利无比,有时候又像从千年古墓里挖出的废铁,钝得厉害。正因如此,他才屡次忍不住好奇,他想知道若是剥开那一层浑浊的铜锈,里头的剑身究竟是锃亮如新,还是……一团絮泥。
“……哎知樾?你说是不是?”陈仲秋突然提升的音量唤回盛知樾的神思。
“嗯,嗯?”他眨了眨眼。
陈仲秋盯着盛知樾看了一会儿,眼里的期待一点点熄灭:“我刚才说的那些……你是不是都没听清?”
盛知樾彻底回神:“对不起爸,我,我想到我的手机还在客厅,如果他们提前送达我可能会错过电话……”
陈仲秋舔舔唇:“噢噢,噢对,那赶紧的,你去拿吧!”
“那我先去了。”盛知樾急于起身,刚转身又想到什么回头,“对了爸,我记得您好像有事跟我说?刚才忘了问。”
陈仲秋摆手:“没有没有,你去吧,我没什么事!”
他埋着头没有看他。
等关门声响起,陈仲秋突然抬手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一脸羞臊:“哎呦这张破嘴,吹什么不好非得吹牛!”扇过尚觉得不得劲,又对着空气一顿张牙舞爪。
“爸,吃饭……”
陈夕照推门而入,晃眼对上金鸡独立的陈仲秋,眼皮不自觉抽了抽。
半个小时后。
红酒白酒洋酒各种酒类的空瓶倒了一片,菜品却没有动多少。
相邻而坐的陈仲秋和谢策勾肩搭背,双颊都顶着一片酡红,手里指天指地嘴里含糊不清。
“……来伯父!为我们的重逢再干一杯!”
“干一杯。”
杯盏相碰,一饮而尽。
“来,为天下太平再干一杯!”
“干一杯……”
“为今年的好收成再干一杯!”
“干,干一杯……”
两人对面,盛知樾端着饮料欲言又止,陈夕照则捏着眉心缓解即将爆裂的青筋。
“为您对夕照师妹的辛勤养育再干一杯!”
“对对对!这个得干一杯!”
谢策晃了晃空掉的酒瓶,丢弃在桌,扫了一圈没看见新的,踉踉跄跄起身,“伯父稍等,我再去……再去拿一瓶。”
陈夕照出声制止:“够了谢策,你们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我没醉……”
“我也没醉……”
两人大着舌头狡辩。
陈夕照不想和两个醉鬼争辩,转头戳了戳盛知樾的胳膊肘。
他分明没喝酒,却看起来有了些许醉意,衬衫袖子挽至肘下,领口的扣子也较平时多开了一颗,棉麻的深青色家居衬衫略显褶皱,长眸半阖,看着反应都慢了不少。
“嗯?”但眼神还是清澈的,只是多了些许深邃。
由于两人坐得很近,陈夕照略微怔愣,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盛知樾的脸。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是介于玄与青之间的,仿佛日出前天地交接的那一抹暗,平静温和,又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