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嫣知道了冉韬的身份后,当然不敢再叫人当跟班,这可是未来的大人物啊!
这里面还有另一个原因:她这段时间没怎么出门。
快秋收的时候下了接连几日的暴雨,雨水不止、以至于闹出了水灾。广饶郡因为地势的缘故勉强可以支撑,但是听闻相邻几郡今年是颗粒无收。
接到这个消息之后,郡中世族反应很快地退居坞堡之中。
“绝收”意味着“流民”。
若是早些年的时候,流民就流民吧,城门一关,不让人进到城内就行。但是就近几年这天下大乱、各地义军四起的光景,谁知道流民里面会不会出个人物?等人振臂一呼,“流民”变成了“流民军”,那时再退可就来不及了。
杨嫣对这是个将迎来改朝换代的乱世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事情发展仍旧快到猝不及防。乞巧热闹的街市仿若昨日,只堪堪数月的光景,眼前已经变成人人自危的将乱之局,这其中相差的、只有一场绵延数日的暴雨。
戏剧里有埋线、有引子,有让人恍然大悟“原来那时候就已有预兆”的暗示,但一切落到现实,快到只让人觉得荒谬。
*
杨氏的坞堡完全是一个缩小城池版的战时堡垒,深壕厚墙、墙壁之上还开有外小内大的射孔,四方角楼彼此之间以通道勾连,居中的瞭塔高高.耸立、可遥望敌情。
杨嫣一步一步地踩着阶梯从最高处下来,心情复杂、脸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内心不知道多少次对自己重复,她就是来走剧情的,遵循原主的人设,照着剧情嫁人生子、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在后院里,这才是她该做的事。别的问题不归她管啊!她也管不了!!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杨嫣在心里高声默念三遍,脚底下很诚实地步子一转,转去找秦护卫了。
……那么多人的人命就在眼前,她总不能一点事都不做。
更何况坞堡内还有些存粮。
杨嫣把自己的想法跟秦护卫一说,果不其然的看见对方眉头一皱,几乎是立刻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秦尉明张口就想要说什么,但是对上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再加上这又是主家……
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换了更委婉的说法,“小娘子心善,是好事。如果小娘子愿意,我就找人去招揽些人手回来,也不拘他们能做多少事,能多活一人是一人……但如今这光景,施粥赈济却是不行的。”
他怕人不明白,又解释:“非是我等漠然,只是这事实在太危险了。小娘子当听说过十三年前河东那场大洪,当地一素有仁善之名的大户不忍见遍地饿殍之景,散尽家财、施粥济民。然余粮耗尽、无奈停.下施粥后,却被流民冲入家中……全家上下百余口,无一人幸免。”
杨嫣没打算用这事博什么恩情,但是这发展还是听得她浑身发冷。
“升米恩斗米仇”?但对着一群快饿死的人讲“恩情”、说“道义”,那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杨嫣觉得自己就是良心上过不去而已,可一点也没有“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她承认听见这么一个血淋淋的例子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算了吧”“管那么多干什么”。现代人的冷漠深入骨髓,人总是本能的捍卫自己的利益。
但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还是开口,“那‘以工代赈’怎么样?县里的水渠不是早就要通了吗?只是碍于一直没有人手。再者这么多人、就算开荒也能开些地吧?”
以工代赈,而不是单纯的施粥赈济。
付出劳动换粮食,让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多劳多得”上面,麻烦就会减少很多。
杨嫣并不是原主那种做事完全不计后果的小姑娘,这么要紧的事,她来之前当然做过初步规划。
“河东的惨案是因为余粮不足,但是我算着、咱们坞堡的粮食能够上。”
她说着,拿出自己来之前专门誊的数据(主要是改一改数字格式),“这几日流民的人数,坞堡里都有人在估算,我这些天在瞭塔上看着,他们估算的差不多……我去问了坞堡内的存粮,扣去咱们这些人要花费嚼用的,还剩这个数……”
杨嫣一项一项的说着,秦尉明终于正色看向这位他本来以为是在玩闹的小娘子。
他这次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对方一个字一个字说过去。
“……这会儿还没入冬,可以组织人手去山林里找些能吃的东西……”
朝廷当然有禁山的禁令,但是别说灾年本就会开山,就现在朝廷的局势,也管不了这些细枝末节。
秦尉明静静地等着杨嫣说完,他倒是没有提什么数字上的异议,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小娘子要让人做工、那得让他们吃饱,让他们开荒打猎,他们手里会有农具和武器……小娘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杨嫣不是原主,她瞬间明白这话里隐含的意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