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有人举荐梁晗任兵部尚书。

他们可以回京了。

墨兰忙着打点行囊，归京的马车增了又减，减了又增，她乐在其中，仔细核对清单。梁晗在外处理他们在这边置办的产业，也和同僚们一一告别。

这天，他又醉醺醺地回来，从怀里掏了一沓子皱巴巴的银票出来，往墨兰的妆匣里塞。

“怎么这么多？我估摸着那些东西也就卖个五六百两的样子。”墨兰都没抬头看他，只是一门心思的去查钱。“这是一千四百两，多了……”

“我把丽娘卖了，换了八百两。”梁晗坐到她身后的桌子上，自己给自己倒茶，洋洋得意地炫耀着。“还挺值钱。也不知道芳儿、纯娘几个还能不能卖得上价格。”

“卖了？”墨兰惊愕地回头看梁晗。“那是人，不是庄园铺子，也不是用旧了的家居摆件。”

“不然呢？不卖了她们，我回京还要带上浩浩汤汤十几车的妾室不成？还不够人笑话的。”梁晗也老了许多，沙场多年，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古铜色，眼神锐利。汴京带给他的脂粉气早就被消磨了个干净。

“那也可以发嫁，放契，甚至是遣散都可以。”墨兰据理力争。“翩娘、芳娘还有蓁蓁、纯娘她们先不说，只说你七个儿子的小娘，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能草草发卖。不然等孩子长大了管你要生母，你要怎么说？你小娘被我卖去旁人家里了？”

“发嫁？放契？遣散？哪样不需要银子。我们公中还有多少银钱你心里没有数吗？”梁晗耻笑她天真。“若是妥帖安排了她们，我们恐怕就要赤条条上京，别说箱笼，可能连马车都不能租太宽敞的。倒不如把人买了赚一笔，充作路费。”

“别忘了，浓儿已经十四岁了，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她找婆家，到时候置办衣裙首饰又是好大一笔钱。”

“我五儿就是天天穿旧裙子，也不花一分这种恶心的钱。”墨兰气的腾地站起来。“内宅后院的事，不牢主君费心，您还是去前院盘算盘算要带走的亲兵名册好了。”

“我这不也是好心？你生的哪门子气？她们都是益津关的人，即使不是，也是十几岁就来了这里，早把这里当家，故土难离，不愿意跟我们上京，那就把她们留在这里不行吗？正好还能换笔钱。尤其是翩儿和蓁蓁，值钱的很。”

“你——”墨兰抄起桌上的茶碗砸向他，又抽出了花瓶里的鸡毛掸子，边打边骂。“我叫你正好！正好个屁！你那么喜欢逛青楼，我把你留在青楼里行不行？将你卖给鸨母做龟公，还能换一笔钱！”

“年轻的时候还只是花心放浪，现在倒好，升官还升出毛病来了！不把女人当人，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给儿孙积些阴德。卑鄙！无耻！下作！你怎么不干脆将我连着儿子女儿，还有你那七个兔崽子一起卖了，自己风风光光的回京？”

被好一顿打，梁晗都忍住了没往门外跑。一是他丢不起这个人，二是墨兰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他一时被惊到了。

“大娘子！大娘子您消消气。”丽娘拎着裙子跑进来，正撞见这一幕。她扑到墨兰跟前，双膝跪地。“孙家已经抬了轿子上门接人来了，说主君将我卖给了他家三郎君做妾。孙三郎英俊年轻，脾气温和，丽娘是乐意的。这就要收拾东西跟他们走了，特来向大娘子拜别。”

“大娘子，丽娘入梁府三年，之前年轻，得了郎君几分宠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对大娘子多有冒犯，可是大娘子从未苛待于我，今日丽娘拜谢大娘子。”

丽娘哐哐哐三个头磕在地上，磕完就站起身来往外走。

“等一下，”墨兰还举着鸡毛掸子，她抓起那一把银票，数了十张出来，塞到丽娘手里。“我又不是人牙子，不靠卖人活着。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注意些，入梁府之后买的东西，不要带走。还有，你要记得，不是天底下所有大娘子都如我一般，你也长了几岁，莫要从如前那般猖狂。但是，梁府里出去的人，如果在外面被人欺负，也丢我的脸。到底怎么做，你自己斟酌。”

“丽娘谨记。”丽娘捏着手里厚厚的银票，笑中带泪。

“瞧瞧，瞧瞧！人家乐意的不得了呢，你这不相干的人跟着生什么邪气？”梁晗幸灾乐祸。

“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地。”墨兰将鸡毛掸子扔到梁晗脚下，掀了帘子进了里屋。

她带着火气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傍晚，骤然发起了烧。前来给她盖被子的小丫头触碰到她滚烫的额角，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跑去找梁姑姑来拿主意。

梁姑姑是吴嬷嬷的小女儿。当年虽然年老但是仍然健壮的老嬷嬷早已变成一捧黄土。墨兰念旧，在她的儿媳妇和女儿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了这位，点为内管家。

院子里掌了灯，梁姑姑让人取了牌子去请大夫，盘问了一下小丫鬟们事情起末，又亲自去请梁晗。

“起热了？”梁晗这晚留在书房，没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