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林敬凡顶着火辣辣的痛感站在门口，大门上略有些斑驳的钉铆泛着铜黄的金属光泽一字排开，高高在上，仿佛一群冷眼旁观的看客。

在这么难堪的时刻，他竟然还能将思绪分一丝出来，想。

看来今天的晚饭是泡汤了。

倘若他此刻打电话取消订餐，餐馆的老板是否也会和他一样，既愤懑又无可奈何？

不，他还不如被退餐的老板，他甚至没有立场和资格生气。

他应该就此转身离去，一走了之，什么都不要再问了，或许还能保存最后一点的颜面。

可他不甘心，他六岁来到林家，十六岁越级考入国内最优秀的医科大，及至研博毕业，一路走来，所有人都夸他聪明、冷静，遇事沉稳持重，能将大局，离开林家之前，他的恩师跟他说过，像他们这种人，生死变幻已经看的太多，大喜大悲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别人的百态人生，他们通常几天甚至几分钟就能看遍，所以才要做到“喜不应喜无喜之事，怒不应怒无怒之物①”，他们在乎的，只能是手中的那把刀，只有心无旁骛，所有程序了然于胸，下刀才能稳。

他也一向如此。

但此刻他却挪不动半分脚步，他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做，明明知道，就算站在这里一整天也是徒劳，可他就是不甘心。

他最终还是出了胡同口，站在街角，想了想，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太阳大咧咧在头顶上照着，阳光有些刺目，热度也在脸颊上炙烤着，在漫长的铃音后，电话终于被对方接了起来。

对面有漫长的沉默，却奇怪的并没有挂断电话。

林敬凡抬起头，微眯起眼看着天上的红日，说道，“是我。”

突然，电话里传来“咔哒”一声，是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接着，他听到对方深深从胸腔里舒了口气，隔着话筒，他都能想象得到对方深吐一口烟雾，将自己整个裹挟在仙云缭绕中的样子。

没等几分钟，话筒那头也开口了，漫不经心的，又带了丝油腔滑调，“呦，真是稀奇，我没想到你竟然能给我打电话。”

这样嘲讽的话并没能让他有多少动容，他甚至笑了笑，用极其平淡的语气问道，“我想见宋世诚，你有办法吗？”

对面立刻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林敬凡，别说你早就离开林家了，就算你能和从前一样当着林叶东的面儿命令我，我也不会帮你。”

林敬凡垂下眼，想了想，放低声音，“阿杰，我知道你现在还跟宋家有联系，有门路让我见一见他。”

顿了顿又补充道，“算我求你。”

可这句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了阿杰，只听电话里声音顿时起了腔调，“你求我？你求我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去求一求宋英涛，让他对林家别翻脸不认人，也免得我现在像条狗一样对宋世诚摇尾乞怜，去人家牙缝里讨肉沫吃！”

见林敬凡不说话，阿杰便越来越起劲，“你当时一走了之落个痛快，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死活？现在你打电话干什么，用到我了？原来你也有低头求人的一天啊，可惜晚了，晚了！你以为林家还是从前的林家，你想见宋世诚？只怕你连宋家的大门儿都碰不到。”

林敬凡静静的等着阿杰发泄完情绪，话筒里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他抓住手机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是说了出来，“如果你能让我见一见宋世诚，我可以近期重回林家，继续接手那个研究项目。”

气氛又回到了诡异的平静，一如刚开始一样，只不过这次等待的人变成了林敬凡。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似乎听到了阿杰咬牙切齿的声音，但太过于细微，又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就这么一恍惚，便听到阿杰轻飘飘的、似从天灵盖里瓮出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你想什么时候去见？”

他重新拉回思绪，一定，“越快越好。”

阿杰从鼻子里浅浅“嘶”了一声，“你以为宋世诚是call boy，能让你呼来喝去。”

林敬凡勾了勾唇角，“你这话要是让叔父听见，肯定要骂你。”

阿杰满不在乎的说，“林叶东那个老东西，早就管不到我了，你等我电话，说不定下午就有消息了。”

林敬凡“嗯”了一声，挂断了手机。

医院里也忙，他没有功夫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太长时间，又打了车匆匆回去，等到忙完工作，出了单位，一阵温热的风吹来，耳边全是知了聒噪的叫声。

原来已经夜深了。

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林敬凡皱了眉头。

阿杰虽然一直吊儿郎当，没个正型，但在正儿八经的事上从不掉链子，他说下午有消息，绝对不会拖到第二天。

除非……

他又给阿杰挂了电话，这次电话很快被接通了，里面是阿杰压低了的声音，“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