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因何故擅闯禁地。”
玉虚真人悠悠开口,话音于山间空灵回响。
江予怀向前一步,躬身道:“启禀玉虚真人,有妖物闯入宗门结界,我等前来捉妖。”
“只因那妖物行踪诡秘,又施法隐去了妖气,弟子们苦寻无果才特意前来求真人指点。”
“原是妖物……”玉虚真人低声絮语,又再度合上双眼。
难怪这失却之阵会徒生异动招来天雷,原来是因为受到妖气的干扰。
看来这底下的东西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了。
如今玲珑塔的力量日渐式微,作为守阵人不过才在此守阵十几年而已,便已然维持不了仙体的幻化形态,只能任凭白发显现。
想来,自己也快到极限……
江毅屏息凝神片刻,默默做好决定,徐徐开口:“江予怀上前听令。”
本在注视着水中央的江予怀微愣,很快扫去眼底微不可察的温情,颔首半跪在水边:“弟子在!”
玉虚真人:“为师命你带领众弟子即刻下山,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众人无一不露出诧异神色。
未等大家道出疑惑,江毅又道:“万象天地,镜花水月,真真假假,眼见,也未必为实。”
“尔等尚未看清实质,就慌慌张张跑来捉妖,又能有何收获?”
江予怀:“弟子不解。”
玉虚真人依旧闭着眼不看任何人:“玲珑塔如今神力微弱,失却之阵又因那群妖物产生异动,为师只有大开天欲烟梦结界以身注法才能稳住阵眼……”
“恕弟子愚钝。不明真人所言何意?”江予怀向来尊师重道,从不轻易打断长辈讲话。
此刻,他却被心上莫名的波澜冲昏了头。
因为江毅说的这些话,在他听去,活像是……遗言。
江毅自行忽视他,徐徐道来:“此法一开,为师肉身便会消散。尔等务必在为师元神破灭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向无定宫借来盘古斧替代玲珑塔作为阵眼神器,重塑失却之阵。”
“……届时,仍还需一位守阵之人。”
听他决然的语气,众人顿时哑口无言,自知多说无益,仅能缄默。
成为失却之阵的守阵者,乃是历代离尘宗掌门的最终宿命。
江予怀是个聪明人,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既是天命,便不可违!
他素来这样想,纵使江毅不提醒,他也从未想过要逃避。
“难道这妖物就无法彻底诛杀吗?”弟子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寂静人群瞬间喧闹,引来不少附和。
离尘宗开派几百年来便一直守护着失却之阵,为之丧命的前辈不计其数。
既然底下关着的是与天道不合,与正道相背的邪物,何不一剑杀个干净!
江予怀被此话触动半分,眼底薄薄的悲凉慢慢浮现:“若有的话,那古往今来的诸位仙者,也就不必前仆后继心甘情愿地枉送掉性命了……”
他的话音平静如水,却像巨石般在众多弟子心里激起千层巨浪。
这便是仙家的“道”——可以为正义,为三界,为苍生!
独独不能为自己。
江毅这时终于睁开眼和江予怀交汇目光,两人相顾无言许久。
直到山体开始晃动,他才启唇说:“怀儿,下山去吧。记住,只有一年期限,封阵一事,越快越好。”
“否则彼时魔妖出世,必将引起三界大乱。”
晃动越来越剧烈,众人已然站不稳脚,只有江予怀一人纹丝不动杵在原地仿佛未受影响。
他竭力撑住自己身体,在大家慌乱的身影中徒然下跪,朝江毅所在之处行了三叩九拜。
众弟子学着他的样子一起下跪,声如洪钟:“离尘宗众弟子拜别真人——”
紧接着,得到掌门命令,弟子们纷纷掉头下山。
江予怀特意放慢脚步落于末尾,待众人背影渐渐消失,他猛然停在路口转身,再度跪下。
依旧是三叩九拜之礼。
此次,他不再叫真人,而是说:“儿子拜别父亲。”
抬头那一瞬,他的眼底染上雾气,仓惶地逃离这里,丝毫没注意霄炼剑柄上的红珠流苏已经掉在地上。
人走后江毅才发现水边有个东西,起手施法,将它招落掌心。
这流苏的穗子系的很丑,他却觉得眼熟
——似乎是百年前自己赠与幼年江予怀的第一件生辰礼物,是他亲手用凡间材料做的,没什么特别。
未曾想他却留了这么久。
——
江沁一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灵山暗无天日,兄长不知去向,爹爹离她远去,孑然留她一人。
哪怕自己哭喊到声嘶力竭,也得不到任何活人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