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芳玉脸蛋通红，满头华翠明亮奢华，神色看起来既高兴又悲伤。

荆附云安静地替她斟酒。

她们在这个位置，人前光鲜已极，是万里无一的幸运儿。

再说多了，便是不惜福了。

钱芳玉絮絮叨叨：”慈恩堂那边的，就很好，我有钱，我多分她们点钱，女子安身立命，怎么能没有钱。“

安身立命这个词，从来都用在男子身上，女子只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荆附云默默地想，为什么节度使不是这样。

因为权力，她是掌权的人。

尊卑不是男女分出来的，而是权力决定的。

一言定人生死是权力，决定自己要做什么，也是权力。

荆附云分享了节度使的权力，所以她能拒绝嫁人，也因为她手里有权力，有更多的男人想从她这里分一杯羹。

荆附云看着钱芳玉，钱也是一样的道理。

那些屏障，规则都是自上而下的束缚，是掌权者对自己的维护。

像是有一层屏障破碎，荆附云突然就豁然开朗起来。

晚风悠悠，星空浩荡。

往上是更辽阔的天地，她要走得更高，看得更远。

她再也回不去了。

一州之隔，姜州西庆。

姜州介于朗州和徐州之间，为便于治理，顾岁晴已经将治所迁移到了西庆，连同五万军兵。

三州事宜来往西庆，带来新的消息，带走顾岁晴的批复。

她在这边的动静太大，已经传到上京去了。

顾麟殷下旨，圣寿在即，邀朗州节度使进京。

圣旨已经在路上了，据顾岁晴得到的消息，随行的还有一位正三品的巡抚，顾岁晴入京，将由巡抚暂代朗州事宜。

在圣旨之外，顾麟殷还下了一道暗旨。

暗旨的消息并不明确，没人知道暗旨里写了什么。

距顾岁晴到达朗州，已经过去了五年。

荆附云主持大力推广种下的长绒棉和土豆都迎来了大丰收，其它的主流作物也都收成不错。

顾岁晴治下的库房前所未有的充实起来，这里面饱含着无数人的心血。

北境几州饱受战火与饥饿时，朝廷不管不问，好不容易经营起来了，巡抚代表朝廷来摘桃子，荆理明是第一个不乐意的。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荆理明不无焦心。

荆理明当然清楚节度使占据两州，不为朝廷所容，但顾岁晴治下，他的百姓安定富足，这是诺大一个朝廷给不了的。

他上了顾岁晴的船，盼这船长长久久。但作为地方官员，他也下意识地敬畏上京来人。

荆理明的态度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官员的想法。

“能不去吗？”荆理明小心翼翼地问。

韩涛也不赞同去，来往上京一趟，能把顾岁晴留在上京的理由太多了。

若回不来，多年心血，便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大人，我去吧。”易安上前：“这边离不得你，有你在，那个巡抚才不能越过你去。”

在外，易安同旁人一样，以大人相称节度使。

三州之内，以顾岁晴为主。

但在上京那边，易安做为驸马，是可以代表她的。

一众官员点头称是，是啊，这不是还有驸马嘛。

这些地方官员对新帝与衡山公主的关系并不了解，但节度使在这边这么久，朝廷不管不问却是有目共睹。

若顾岁晴去了上京遭遇不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局面。

但顾岁晴否决了这项提议。

先帝驾崩时，她在朗州立足未稳，又树敌太多，不得归。

眼下她收拾好了后方，目光自然要往外看。

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时间越长，前世可供参考的经验便越少。

她要去亲眼看看，如今天下是何情形。

顾岁晴带人回了朗州，圣旨里称她是朗州节度使，她当去朗州接旨。

这是顾岁晴第二次接见上京来的天使。

圣旨里嘉奖了顾岁晴抚育百姓有功，她接管姜，徐二州的事，圣旨含糊了过去。

只是令她即刻前往上京叙职，又说追思先帝，与衡山公主兄妹情深。

顾岁晴恭敬接旨，激动地用帕子掩面，擦去不存在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