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3 / 3)

南枝无数雪 荷香糯米 2296 字 2023-05-31

一行人走得摇摇晃晃。

他们要去劫刑场。

*

垢面乱发的池梧,是在一堆腥臭的烂叶里惊醒的。

他睁开眼睑,发现自己莫名被装在牢车里,手脚皆被锒铛铁锁所锢,动弹不得。

他蓦然想起昨夜,于是双手剧烈摇晃木栅:“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无人理会,官兵将他押送到刑场,刽子手喷酒上刀。

一切就绪,阳光透过滚云,直直朝地上射来。

池梧被送上断头带,酷烈的光晕令他眩晕,烈酒和风刮送热气,可他背胛隐隐滚落冷汗,湿透衣裳。

监斩官宣读一条条罪状,扔下斩首令牌,高喊:“吉时已到——问斩!”

午时三刻。

跪在地上的囚犯在听到罪状宣读后,猛烈挣扎绳索,他大喝:“节度使不是我杀的,是郡守!是郡守!你们冤枉好人!”

看台下众人私语乍起。

监斩官气急败坏:“给我把他胡言乱语的嘴堵上!不对,直接问斩!”

刽子手高高抬起长刀。

迫在眉睫之际,场台四周忽然涌入几百个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冲散人群,纷乱高喊:“堤坝决口,洪水淹到锦阳了,大家快逃……”

“堤坝决口……”

在场百姓一听此言,喧嚣起来,也不管流言真假,拥挤地朝场上出口蜂拥散开,人挤人,人踩人,乱哄哄一片。

刽子手见状不妙,丢了刀,也跟着逃跑,大大小小官吏杂役,落荒而逃,徒留一个监斩官在高台上声嘶力竭喊着停下,但都很快被纷乱脚步声盖过。

混乱之中,有两个人紧急拿着锤头长刀,去斩池梧身上的铁索。

池梧定睛,是李柄和四福子。

他想说话,被李柄止住。

四福子锤着铁链,鬓角冒汗:“老大,咱得快些了,锦阳河段,是真的发大水了。”

*

此刻,飞栖楼之上。

赵元吉面色阴翳,将文书狠狠砸在地上:“说说看,怎么回事?水怎么会冲到锦阳?不是说只炸一个堤口么?”

下属一抖:“他们……他们说,婺川那片田,太少了,不够……”

“贪得无厌!”

下属吓得赶忙跪下。

赵元吉紧揉眉心,来回踱步,忽然想到什么,挥挥手:“去将聂长史叫来。”

聂政应唤入屋。

斯文白净的长史在听了赵元吉的话后,摸了摸胡子,缓缓笑出来:“大人何必忧虑,顶罪之人,不就有现成的么?节度使大人尸骨都还未凉透啊……”

赵元吉了然,鼓着掌走到聂征面前,看到对方脸上还残留的胭脂印,戏笑:“聂大人当真风流倜傥,前些日子刚和李娘子好上,如今李娘子尸骨未寒,聂大人这是又得佳人了?”

一旁下属亦复合笑道:“不是新佳人,是旧人,聂大人又和张娘子好上了。”

聂征没有说话,他淡淡拭去脸上红痕,听到李娘子三字时,面容闪过狠厉:“死都死了,还提那个贱人作甚。”

*

武宗皇帝在位的最后一年,江南东道水患四起,浩浩滚滚的水淹没上万亩农田,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天嘉元年,太子萧承瑄登基后,即刻命人彻查江南,经查,江南东道节度使徐祎被死后鞭尸,各修缮堤坝的官吏举家流放,此案便由此封存。

只是,锦阳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两个年轻人,千里迢迢来到长安,怀着滔天的仇恨,预谋着一场复仇。

他们身上的一张纸帛,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那人负手,与池梧和李柄说道。

赵元吉后面站着的是文官集团,凭你们和一张纸帛,根本奈不了他们几何。

唯有联手,将动静闹大,圣上才会重新派人彻查。

到时候,赵元吉,聂征,一个都躲不掉。

“我们什么时候动作?”池梧问。

“时机未到。”那人缓缓呷口茶,眼神晦明,看向窗外:“等圣上迫不得已要动江南那日,就是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