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霓遥遥望着运河两岸的景色，听着袁锦念的话，忽然就想起了曾在宫里见过的李善用。她初入清元宫时，只是一个小女孩，却能在短短时间内整顿宫务、引导太子向上，而到了襄国之后，也能飞快地将一个败落多年的边国建设成如今这般繁盛模样。自己和她本是同在清元宫里当差的人，一晃许多年过去李善用已开创了偌大基业，而自己呢，碌碌半生、一事无成，不过靠着投机取巧赚了百十两银子就沾沾自喜，简直可笑。

眼见着再过一日，便可到襄州码头，待将皇后密信送到襄王府，澄霓此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她离开的时候，沈婆婆是按了个罪名将她逐出宫的，这辈子都不必再回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那么之后呢？她又该如何安排自己的下半生呢？

澄霓俯身靠在栏杆上，望着脚下滔滔河水，吹拂着面上阵阵河风，闷闷不乐地沉默着。

“明天就到襄州了。”哗哗水声之中，袁锦念的声音在澄霓耳畔响起，“下船之后，我就去毓秀堂报名了，你有什么打算？”

“毓秀堂？”澄霓微微一怔，想起袁锦念说过襄国毓秀堂广招天下经商之才，她就是来报名的，默然片刻才说了一句似乎并不相干的话，“我记得，襄王妃就曾是毓秀堂弟子出身？”

“没错。”袁锦念答道，“襄王妃是京城毓秀堂的弟子，来到襄国之后为了将师门发扬光大，便创立了襄国毓秀堂。”

澄霓忽地想起了许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李善用的时候，曾经问过毓秀堂是什么地方，李善用回答她“毓秀堂是个极好的地方，以后若再招生，你们也可以去考”。那时候她还年轻，不知道李善用凭什么说毓秀堂是个极好的地方，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如果有一个地方能让女孩们都变成李善用这样有能力开辟一番事业的人，那的确称得上是个极好的地方。

“我想去毓秀堂。”澄霓没头没脑地说道，袁锦念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回答自己刚才关于今后有什么打算的问题，心中登时便是一喜。

“你也要去毓秀堂吗？太好了！”袁锦念开心笑道，“我的经商计划如能得到毓秀堂的支持，正需要一个好帮手，咱们这一路相处下来，我觉得你很合适，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既然你也想跟我一起去毓秀堂，可算是一拍即合了！”

袁锦念却没料到，澄霓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我去毓秀堂不是想和你一起、做你的帮手。我是希望能报考毓秀堂，与襄王妃一样做一名毓秀堂的弟子。”

“怎会如此……”袁锦念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失望之色，“不是我泼冷水，我听人说过，报考毓秀堂是很难的，襄国毓秀堂每年只招生一次，每次都有远近各地大量女子前来报名，只有经过层层考试决出的极少数胜者，才能正式成为毓秀堂弟子。”

“这个么……没关系。”澄霓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我有个故人在襄王府呀，我去求求她帮忙，说不定能开个方便之门呢。”

“你居然认识襄王府的人？”袁锦念很是意外，转念一想说道，“对了，我记得你说过，这次来襄国是投亲的，莫非贵亲在王府当差？”

“唔，差不多吧。”这下轮到澄霓含糊其辞了。

袁锦念皱起眉头提醒道：“我听说毓秀堂规矩严明、从不徇私，所有正式弟子都是靠自己的本事考进去的。我劝你还是早做打算，可别拖累得贵亲因你受罚啊。”

“这个就你放心吧，我肯定循规蹈矩，不会做有违毓秀堂规矩的事。”澄霓眨眨眼睛笑道，心说我才不会告诉你，那个故人绝不可能被拖累受罚呢，因为她姓李名善用啊……

到了第二日，船至襄州码头停泊，澄霓与袁锦念下了船，在码头上依依惜别。

“你要是没考上毓秀堂，记得来找我啊！咱们两个一起合作，肯定能闯出一片天地的！”袁锦念还在试图挽留澄霓。

澄霓握着她的手，眼眶不禁微微发热，这一路上多亏了袁锦念的指教，才让她从初出宫门、不谙世事、茫然不知今后如何的状态，成长为了如今心中有目标、脚下有方向，能独立营生，知道今后道路在何处的样子。她虽然拒绝了袁锦念的邀请，但对于这个朋友，还是非常舍不得的。

“这一路上多谢师父指点。等我从毓秀堂学好一身本领，就去你的店里做个女掌柜，同你一起开创一番事业。”澄霓握着袁锦念的手，诚挚说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袁锦念牢牢抓着她的手，一双眼睛炯炯发亮，“等我安顿下来，就往襄王府送信，以后咱们都在襄国，闲暇时再一起去逛集市啊！”

“好，一言为定！”澄霓笑了笑，忽地问道，“你要往王府送信，知道我的名字吗？”

袁锦念一怔：“知道啊，你叫澄霓嘛。”

“我不叫澄霓。”澄霓笑着摇了摇头，“那是我从前做丫头时，旧主人给取的名字，如今我不做丫头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澄霓这个人了。你记着，我的本名叫做白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