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在雨幕下走着,看着在棺椁旁呆愣跪下的李斌,尽管脸上挤出了笑容,可这何尝又不是种自我欺骗?
人啊,总会有这种状态。
对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其实心底跟明镜一样,可偏偏抱有幻想,觉得意外总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这不能说是可笑。
而是人生必须要经历的。
唉~
楚凌心里轻叹一声,他知道自己挺无耻的,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利用眼前这位对祖父战死,仍抱有最后一丝幻想的少年。
而这位少年的祖父,明知自己会死,却做出让所有人都倍感震惊的事,以诠释他心底埋藏的大义。
可楚凌没得选!
别管哪朝哪代,一旦涉及围绕皇权而展开的斗争,任何参与的一方,特别是皇帝本人,必须足够狠辣,足够杀伐果决,在无数双眼睛盯看下,皇帝动是一种态度,不动是一种态度,从坐上那个位置,所有人都会忽略你的年纪。
年纪小,那是你要面对的。
但做与不做,则在于皇帝本人。
楚凌太被动了,在他的头上有三座大山,围绕大山间又是诸多小山,是,在这之中或许有好的,可楚凌赌不起!
谁叫他成了大虞皇帝!
当皇帝的命运,权力,乃至生命,都无法掌控在自己手里,那就距离架空不远了,时间久了,人是会变的。
楚凌会把自己,交给多变的人心,人性上吗?
不能!
所以摆在楚凌眼前的路就一条。
掌权!!
而当扫视雨幕下的文武百官,楚凌又不觉得自己无耻了,在这一事件上,他想得到的只是一个姿态,一个叫天下都会改变想法的姿态。
对待心忧社稷,心念万民的肱股栋梁,别管朝野间反对声有多大,作为大虞的皇帝,他都会坚持己见的。
或许这很脆弱。
可对眼下的楚凌而言,这是他能做的所有了,而这也必会叫那些有地位,有职权,有忠诚的人,对他产生改变。
而这就够了。
这才是楚凌的最终目的。
他是小,但他不愚蠢。
他是小,但他有担当。
他是小,但他有想法。
‘李进,一路走好!’
在走到棺椁前,楚凌停了下来,看着眼前棺椁,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在心里却暗暗道。
随即就在道道注视下,楚凌朝呆愣跪着的李斌走去。
“陛下~”
“陛下~”
宗川、昌黎、刘雍几人无不作揖拜道。
楚凌视而不见。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楚凌走到李斌跟前,在无数道注视下,伸手轻拍李斌肩膀,“你的祖父若泉下有知,见你这样难受,却不能像他活着的时候,想哭就哭出来,那他也会难受的。”
咔嚓~
恰在此时,密簇阴云间骤现电闪。
不过数息,闷雷炸响。
雨下的更大。
这一幕,叫抬棺的李敢等十八子,一个个复杂的看着轻拍李斌肩膀的新君,特别是新君讲的话,更叫他们久久不能平复。
“陛下,臣没有祖父了!”
而在这等境遇下,李斌眼眶更红了,迎着雨抬头,看着新君,先是哽咽道,后是痛哭起来:“臣祖父死了,臣的心,好像被刀割了一样,臣……”
说着,李斌讲不出话来。
此间除了落雨声,就剩李斌的痛哭声。
走来的一众勋贵子弟,特别是董衡,见李斌这样,董衡无声哭了起来,这话,李斌也对他讲过。
“朕知道。”
楚凌轻叹一声,伸手揽住李斌的脑袋,“想哭就哭吧,你的祖父走了,朕…朕的祖父,朕的皇考,朕的皇兄,都离开了朕。”
“!!!”
本就心情复杂的宗川、昌黎、刘雍几人,还沉浸在李进战死的悲伤下,悲伤是有传染性的,而在听到新君所讲,宗川、昌黎垂着的手颤抖起来。
他们抬起头,看着抱着李斌脑袋的新君,他们看到新君的眼眶也红了,他们的情绪复杂起来。
“可我们不能只有悲伤。”
在宗川、昌黎喉结蠕动,似想开口说些什么时,楚凌却松开李斌,缓缓蹲了下来,伸手指着棺椁,“我们要好好活着,你要是自此浑噩,你觉得这世上,还有人记得大虞勋国公,征西大将军曾立下的赫赫战功吗?”
“还有人记得一个叫李进的人,对一个叫李斌的小孩,曾经都做过些什么吗?”
“至亲的离去,是令人无法面对的,但你要记住,至亲真正的离去,不是躺在棺椁的那刹,而是谁最在意至亲,也离开了这个世界,才是真正的离开啊。”
“你的祖父是走了,但他还活在你心里啊,李斌,你觉得朕说的多吗?你心中的祖父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