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攥着那药包从耳房之中走出来时,低垂的夜幕之中恰好飘起了鹅绒般的小雪。
她望着那漆黑的夜空长叹一口气——她怎么敢给靳询下药啊?
那一拳头锤断她三根肋骨的教训,她是记不住吗?
还是她觉得自己的命太长了,这么着急去投胎?
这莫氏真是想孩子想疯了。
珍娘的贴身婢女春溪瞧见自家主子出来了,连忙为她披上披风:“小姐,老夫人可是提了您与王爷的婚事?”
“什么婚事?八字没一撇的。”珍娘拢了拢衣领,扶着春溪的手朝自己院子走去。
春溪听了这话一阵失落:“过了年小姐您就二十五岁,换成寻常家的女子您只怕膝下孩子都能上学堂了……这青春年华,如何耽误得了?王爷总该要负责吧……”
“再不济,小姐您不如就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王爷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哎哟。”
春溪的额角被珍娘重重地敲了一下,她连忙捂住额头两眼泪汪汪。
珍娘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瞧王爷那样子,是我能强扭下来的瓜吗?”
大炮灰身边的果然是小炮灰,没一点脑子。
“小姐,这不是,这不是还有老夫人嘛……”春溪撒娇道,她可是满心满眼都是为自家主子着想。
若是王爷不娶小姐娶了别的女子,那她们家小姐可不得滚回老家去!
“此事往后莫要再提了。”珍娘说道,“一切你主子自有打算!”
——
同一时间,刚刚回到韶光院的段清茉瞧着主卧的烛火都熄了大半,还以为陈昭昭已经睡下了。
然而等她沐浴还衣后,却瞧见陈昭昭窝在被子里,一双杏仁眸眼巴巴地看着她,好不可怜。
段清茉看着这般玉雪可爱的陈昭昭,又想到了今日她被靳询吓到的样子。
小女孩扬起脸,那本该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杏仁眸却闪烁着惊恐和无助。
明明已经十分害怕,但那柔软的小身子却还紧紧挡在她的身前。
只怕她还想着若是靳询发怒,她也要保护自己的母亲。
想到这些,段清茉的心又酸又甜。
“怎么还没睡呀?”段清茉摸了摸陈昭昭毛茸茸的脑袋问道。
“娘,镇北王与您吵架了吗?”陈昭昭问道。
“没有,娘与镇北王,只是在说些往事罢了。”段清茉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陈昭昭温软的身子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那镇北王喜欢您,对吗?”陈昭昭将小脸贴在段清茉的胸前,母亲身上淡淡的皂香给她带来了安心的味道。
只不过她的话让段清茉的身子一僵。
许是怕段清茉还瞒她,陈昭昭又说道:“娘,昭昭不是三岁小孩了,这一路上镇北军和王府中的人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们说……您与镇北是旧情人……”
“昭昭想知道娘与镇北王的事吗?”
“想。”
陈昭昭的语气笃定,哪怕在话本子里她已无数次地读过了段清茉和靳询的陈年旧情,她还是希望从段清茉的嘴里听到最真实的一切。
段清茉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再瞒着陈昭昭。
从幼年相识,到年少分别,再到如今重逢,段清茉三言两语都交代了清楚,末了她问道:“昭昭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陈昭昭仰起头,迟疑很久问道:“娘,那您那您现在还喜欢镇北王吗?”
尽管女儿已经竭力克制,但段清茉还听出了她浓重的鼻音。
段清茉移开视线,将陈昭昭往怀里抱了抱道:“娘只喜欢昭昭,无论如何,娘都不会离开昭昭的。”
段清茉察觉到了陈昭昭缺失的安全感,她们母女待在镇北王府终究还是寄人篱下,处处要看人脸色。
还是,还是早点搬出去的好
陈昭昭的小手攥紧段清茉的衣领,重重地点了点头:“昭昭也只喜欢娘。”
今日莫氏的刻薄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陈昭昭的头上,她本以为镇北王府是能避风挡雨之地。
可莫氏的出现让陈昭昭想起来前世的母亲是如何在镇北王府郁郁寡欢、身子一如不如一日的。
“睡吧,等过几日就都好了。”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用,竟还要小小年纪的女儿思虑这么多。
段清茉叹了一口气,只能将陈昭昭紧紧护在怀中,母女俩各怀愁绪地睡去。
——
翌日。
天色蒙蒙亮,昨日压了事,段清梦总是睡不安稳,所以早早就醒了过来。
还身着里衣,段清茉就将那一直随身携带的包袱拿了出来,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银钱。
昨日她也打探了京中宅院的价格,目前她手中这些碎银和金锭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