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除夕夜沈门临难 惊蛰前故客未速 ①(1 / 2)

不觉间已到了腊月,今冬的天气格外寒冷,紫凌峰后花园里那一大片殷红梅花开得正好,清冷梅香随风散在雪中。不远处的晗钧阁里传出琴音,弹得正是古曲《昭君怨》,待抚到高潮时,却不知何故琴声骤停,天地间独留一片凄冷的北风声。

暖阁内独坐着一位美人,一袭冰蓝色曳地长裙,裙角纹饰繁复。她正是皞灵教教主夫人——央樂(lè)。只见她玉手轻抬,抚在琴弦上,低首垂眸,似在回忆往事。

她依稀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夏夜。她倚坐在榻边,而余储就坐在离她不远的桌旁。两人均是沉默。终于,余储按在膝盖上的手攥在一起,看着她,问道:“女人的心都是软的,母亲的心更是软的。为何你却这般……冷硬无情?”

“冷硬?”她冷笑一声,反问道,“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以前没见识过?”

“我认识的央樂不是你现在这幅模样。”他依然耐心的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你……”

“况且我就是无情之人。别忘了,我手上可是有不少的人命。”

她回答的坦然,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她一字一句,都让余储心疼。曾被他暖化的冷刃,再度冰封了。

半晌,他艰难地开口说道:“无论多少人命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何必连至亲骨肉都不放过?”

“是他杀了我!”她一字一顿,决绝的心惊,眼里满是苍凉和绝望。

“我会保护你!将来他也会保护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他是你生命中……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是你我生命的延续。你知不知道半年前你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该死!他是我这一生都抚不平的伤痕。”她

倔强地迎着他的目光,清楚的看到了他眼底的悲凉孤寂,继续说道,“他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我是一个死人!”

思绪到了这里,抚在琴弦上的手指蓦地攥紧,“嘣”的一声,三根琴弦齐断。推门而进的小丫鬟刚好撞见此景,手一颤杯盘险些摔在地上。寒风簌簌飞入房中,门内之人听到响动,看向门口,小丫鬟和她的眼神对上,忙垂下头低声道:“夫……夫人,水……水……”不知是冷还是忌惮,说话竟也变得断断续续。

央樂将目光收回,淡淡道:“放桌子上吧。”小丫鬟放好了杯盘正欲走时,她突然将目光转到她身上,问道:“你很怕我,是吗?”

小丫鬟咬着唇,似在斟酌措辞,正欲回答时却听她莞尔道:“你下去吧。”

“是,是。”小丫鬟听此言赶忙应声退下,行至门口忽然看到一个人,她惊了一下,轻唤道:“公子。”房内之人闻声抬头,柳眉紧蹙。

门外站着的是年方五岁的皞灵教少主余痕,他一只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朝门里指了指,又抬头看看那个小丫鬟,意思是“我可以进去吗?”小丫鬟向阁内望了一眼,又回头看看余痕,面露难色。

此时,她已披上白色狐裘从晗钧阁里走出来,根本没有正眼看余痕。余痕紧走两步到她面前,拿出藏在背后的一张写了东西的宣纸,仰起小脸看着她,略带兴奋地说道:“今天教我练字的师父说我的字写的很好,我就又写了一张字,拿给您看看。”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宣纸递给她。她本不想接,但看到儿子期许的目光,她最终还是将纸接了过来,展开,眼帘中映满了工工整整的一张“家”字。她看后,心中似

被什么刺痛着,而眼中尽是怒意,将纸硬生生地塞在余痕怀里,由于用力太大,竟将余痕推倒在地,之后扬长而去,完全不顾他是否受伤,站在一旁的小丫鬟见此状,轻然叹息。

余痕跌坐在雪地里,看着这抹白色消失在雪中,内心又增寒意,那个自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又萦绕心头:“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对于这个问题,他一直都找不到答案。他低头,看到白色宣纸平铺在雪上,纸上工整的字迹留下斑驳雪影。

小丫鬟把余痕扶起来,要去捡那张纸时,余痕轻声道:“别动它。”声音微小,藏有不宜察觉的心酸与痛楚。

小丫鬟看到余痕的眼角有些许微红,急忙安慰道:“夫人的琴坏了,心情不好,不是有意要如此对待公子,公子千万别往心里去。”余痕听了这话,跑进房间,轻点脚尖把桌上那断了三根弦的琴抱下来,转身跑出去。在之后的三四天里,余痕找了最好的工匠、费了好大工夫,终于把琴修好了。

一大早,他兴冲冲的抱着修好的琴给她看,在她的房门口被两个侍卫拦住,说是教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就在他要问原因时,房内传出他父亲余储的声音:“你当真不知道?”这声音把余痕吓了一跳,他从来没听过父亲如此盛怒的话音。

沉默半晌,房中一个女子哆哆嗦嗦的说道:“教主,夫人那天晚上只说了要早点休息,奴婢真……真的……不知道……求教主……开恩,放过奴婢。”这话是那个给她送水的小丫鬟说的,她结结巴巴,惊恐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