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雯茫然地追问:
[你那是什么意思?]
那飘忽隐秘的存在,只是宣告事实一样,对她说道:
「现在,你给我当议员。」
亚雯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脑海里便没来由地出现了一个怪异的词汇:
“【裁缝】。”
她说。
随后,亚雯便露出怪异而茫然的神色,她抬起手,仿佛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永久地改变了。
她心底感到不妙,赶紧又站起身,眼中的红黑色突然开始急速扩张,剧烈的疼痛让亚雯一下子跪倒在地,浑身的皮肤变得惨白,她咬着牙,额头上的红黑色厄煞,如血肉一般快速增殖,逐渐生成了尖锐的触角。
“厄煞……呃啊!啊啊啊啊!嘶呜——”
她抬起手,手指指尖一分为二,中间弹出螺旋状的神经触须,
厄煞,开始加速感染,要把她变成怪物了。
“诅咒,来临了。”
十几年来,一直深埋心底的罪恶被揭发,伪装成好好姑娘的表皮之下,是一个吃掉了自己妹妹的怪物。
那份禁忌的诅咒,和妹妹的梦魔一样,一直缠绕着自己。
我根本没有资格活着,我才没有资格,我没资格,没资格……
亚雯的脖子上裂开深刻的疤痕,里面挤满了一个个眼球,头发逐渐枯萎,她趴在地上,口齿间不断地渗出蓝色的弃雾,属于自己的回忆不断地以这种形式向外逸散流失。
“亚雯,按照约定,你会跟妈妈一个姓氏,你要继承妈妈的温柔和坚强。”
父亲戴维林的背影渐行渐远。
——可你什么也没做到。
“我们小亚雯也要做姐姐了,这是你的妹妹,佳佳。你要好好保护她哦。”
母亲背过头去,嫌弃地不肯看她。
——你反而吃了她。
“对不起,亚雯,大哥如果是女生,就能去企业工作,养活家庭了,只能靠你了。”
苦笑的大哥与她擦肩而过,形同路人。
——你根本没有振兴我们的家族。
“好啊好哇,你可算来跟我作伴了,好姐姐,我的滋味儿可还好?”
狞笑的戴思佳掐住她的脖子,可她的脸庞,自己却再也看不清。
——她还不肯原谅你,啊,是啊,她怎么肯原谅你!
许多亲近的,重要的人的身形离自己而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却看到了一个不曾想过的身影。
“在这颗星球上,你对我来说可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一旦失去,就再也难以找到。”
黑发灰眼的俊美男子的脸庞近在迟尺,那强大的魅力,牢牢刻印在心间,怎么也忘不掉,他很认真地对自己说道:
“活下去。”
李澳兹如是说道。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不论如何,你都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好好活着,别死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我找都找不到。”
亚雯黑暗的视界,突然间,被阳光照亮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希望自己作为‘亚雯·赫斯基辛’活下去,她是长女、是姐姐、是顶梁柱,是罪人,但唯独不是亚雯。
只有李澳兹,诚恳地要求她活下去。
亚雯的手指扣入沙土,她分裂的眼眸缓缓聚焦,形成十字状的童孔。
“我……我还不能死。”
还有一个人,想要自己活着。
至少也要李澳兹否认自己的价值,不再需要自己了,才能死掉,我要活下去,才能死去。
我还是人,只要还被他人需要,我就还是人,我就还有理由活着。
哪怕只有李澳兹一个人,愿意肯定我活着的意义,我也要活着。
亚雯手脚并用,缓慢地爬起来,她顶着如同鹿角一般的畸变头颅,身上的血肉一寸寸腐烂脱落,金绿色的眼睛中只剩下对生的渴望。
‘我,得活下去。’
她直起身,双手变成了如同蝙蝠一般的膜翅,踉踉跄跄地走出几步,又重重倒下。
不行……寒风冻僵了,这畸形的身体不抗冻,根本动不了。
霜雪覆盖她的躯体,亚雯的生命逐渐走向了尽头。
结束了吗?
它垂下头,但眼中对于生命的渴望,却变得更加强烈。
它扑腾着手爪,朝前方蠕动,一点点磨蹭着身躯。
就算是要爬,也要爬到李澳兹身边,问问他,自己是否还被需要。
在那之前,绝不能死掉——
啪嗒。
它昏暗模湖的视线中,突然踏下来了一只靴子。
“你是……议员吗?如果不是【敲钟人】强行把我唤醒,我真不想在这里碰到任何一个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