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惊怒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他刚才一直低着头,没看到站在榻边的元春。
元春懒得搭理贾赦,只留心着代善的情况,继续劝道:“暴怒伤身,我好不容易把祖父救过来了,你老人家千万别让我功亏一篑,不然我会哭的……”
贾代善无力地躺倒在榻上,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眼中的热泪却滚滚而下,浸湿了他满布风霜痕迹的脸庞……
元春劝了几句,也不再多说,只专心给代善按摩穴位。
过了好一会儿,代善的泪水渐渐止住,闭目问道:“既然递进宫的是假遗本,真正的遗本又在哪里?”
贾赦嗫嚅道:“在……赖大手里……”
“为什么会在赖大手里?你不知道这是一个天大的把柄吗?”代善的手,狠狠地拍在了榻上。但榻上铺着褥子,没有拍出音效来,可惜了。
贾赦低声道:“遗本是赖大换的,换了以后他就收着了。赖大说:怕我过河拆桥,故而手里要留个把柄……”
元春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赖嬷嬷和兄弟的“骨肉团聚”会那么巧呢!赖大是把家人送去避难了吧?怪不得原著中赖家在荣宁二府的势力那样大呢!怪不得贾家对赖家那么好呢!有这样大个把柄在人家手上,贾赦怎能不努力报效呢?
赖大是荣国府管家,贾蔷也得叫一声“赖爷爷”。赖尚荣这个赖家的宝贝疙瘩,一出生就被放出去成为自由人,从小读书,却没有考到功名,而是求了主子捐了前程——很多贾氏族人都求不到捐个前程的体面吧?!然后赖尚荣又“不知怎么弄神弄鬼地求了主子”1选出来做了县官,完成了从奴才到官员的一次次阶层跃迁。赖家的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钱从哪儿来的?
在赖大发家致富、提升自家社会地位的道路上,贾赦到底操了多少心、出了多少力啊?真是辛苦了!
因为贾赦的招认,贾代善再次气得肝火暴涨、血压飙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下怒气,对贾赦道:“自己滚回东边旧园去!我不想看到你!”声音无比苍凉,带着深深的愤怒和失望。
贾赦在地上蹭了蹭,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是!”垂着头出去了。
元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样就放过贾赦了?
可现在,贾代善身体还十分虚弱,又正在气头上,实在不是火上浇油的好时机。再说,对于这样的事,她估计自己现在仍然是没有发言权的,她要是说了贾赦的坏话或者撺掇代善处置贾赦,代善的火或许就发到她身上来了。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比较好!来日方长嘛……
贾赦出去后,贾母就带着丫头们进来侍候。
代善却道:“你们都出去吧!元丫头在这里就行了,我跟她说说话。”
贾母有些诧异地看了元春一眼,低头应了一声,又带着丫头们退出去了。
元春见贾代善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便走到桌边,为他倒了杯茶。
“祖父想说什么?”
贾代善的眼睛有些湿润,沉默了很久,才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把荣国府传给你父亲了吧?”
元春当然明白:如此胆大包天的贾赦,给家里招灾惹祸是必然的。
她笑道:“祖父别想这些了。我唱歌给你听吧!这是我在神仙那里听到的歌,叫做《好了歌》。”
深吸一口气,她唱起了八七版《红楼梦》里的那首《好了歌》:“……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一边唱,她一边有些惭愧,自己这个“贾元春(假元春)”,对这一世的父母、祖父母好像也谈不上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