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四)(1 / 3)

灵堂空旷,点点萤光自崔明珠灵台冒出,汇聚成内焰深红的火,随后化作人形的光影轮廓。

轮廓逐渐凝实,模糊虚幻的面孔变得真实,男人模样隽秀,剑眉入鬓,眉宇萦绕散不开的愁绪,眉梢又有不加掩饰的倨傲,两种相反的气质混在一个人身上。

夜风把寒气灌进姜岫青的领口,溅在脖子的血有些发凉,门外夜色沉沉,下弦月挂在枝头,麻雀定在上面一动不动。

仙人手段,静止时间。

男人颇有意趣道:“小师侄,还有小公主,真是有缘。”他拄在灵堂前,瞟了眼正中的牌位。

正是中元节那夜的算命先生。

施纭卿心里,恩公慈悲心肠,怎么会是害徐莲怜性命,他莫非也是化身和主体的关系?施纭卿不自觉触碰手腕上的镯子。

姜岫青吹散手上的血,白衫上点缀数朵红梅,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小师叔突然半弯着身,男人歪起脑袋和姜岫青对望,一张俊脸突然放大,他忍不住笑她。

“这一板一眼的假正经,温梅生的徒弟就跟他一样,不对,你们这些人都一个样!心里恨得要死,还是要装出一张笑脸来,虚伪!哈哈哈——”

姜岫青冷冷地盯着他,想从这人身上寻到过往的痕迹。

男人开怀大笑,半点没有师长威仪,四面八方诡谲的回声动荡姜岫青的心湖。

施纭卿不禁捂着耳朵,手腕上的镯子发出红光以抵抗天魔音,她修为浅薄,凝聚的躯体逐渐朝厉鬼转化。

“你先离开。”姜岫青画出护身法箓打在她身上,厉鬼化的躯体才恢复成人形。

施纭卿深深看了眼两人,飞身逃离崔府。

她握紧火莲蕊,阿媛和善,她的本体定然不会是大奸大恶之徒,姜姑娘、恩公……不愧师出同门,都一样捉摸不定。

修仙者随心所欲,自诩仙门道宗,亦有人魔心深藏。

当年的小师叔红衣刺金,负血剑,佩翠玉,是云中城桀骜不羁的剑仙。

心思单纯,道法自然,是宗内最年轻的仙人。

传言他在七尺峰和魔门宗主论道,也在人南海紫竹林见到背着血剑的男人跪在一排无名碑前拉奏嘲哳悲凉的曲。

眼前这人除了脸和小师叔一模一样,其余天差地别。

小师叔是恣意妄行云楼仙,眼前人是阴郁癫狂不经徒。

“竟是天魔音……”姜岫青直直站着,不顾双耳渗出鲜血,只看着宿栖迟,你果然变了。

笑声里的天魔音早已引燃姜岫青的心绪!

她冻结的黑色心湖不断迸裂,一道道白痕迫不及待地蔓延,姜岫青笑了笑,抬手结印,将密文刻画在眉心。

“和我比试!伤我你就能拜入我宗!”男人掌中化出把桃木剑,殷红的火在剑刃上跳跃不休,剑尖指着姜岫青的眉心,“你不敢?”

世间万物皆为剑,桃木剑剑身不足两尺,剑柄长三寸,多用于驱邪镇鬼,法器剑才用于施展法术。

但木剑在宿栖迟手里比任何修士手里的法器剑都要厉害,只因他是仙人,姜岫青区区修士,凡人之躯,终有尽头。

普通修士对抗仙人好比蜉蝣撼树,姜岫青自知伤不得宿栖迟分毫,又不是入门试炼,非要和他打。

这把桃木剑和宗门试炼那天宿栖迟用的剑一模一样,姜岫青看着这把剑,好像又记起原来的宿栖迟是什么模样。

“都传你疯了,竟是真的。”她干脆地收了手中剑,姜岫青的法器剑,名为紫烟,“愤怒是魔的养料,平心静气。”

宿栖迟演技拙劣,那年郡王府中月下舞剑的人,并非崔明珠,就是他宿栖迟。

「仙历九零三二年三月,初春。

姜岫青十六岁,也是她拜入宗门第二年。

课业繁重,忙里偷闲,寒刹和赵镜约上她去云中城玩,说城内有春花宴,人海如潮,红衣狂客与酒姬共舞,姜岫青和好友站在喧嚣里,仰望台上的仙人,心向往之。

修士克己修心,恣意妄为的小师叔曾是姜岫青最向往的模样。

直到姜岫青十八岁生辰,她突破筑基九层,以她的资质,再过个两三年就是金丹修士,这样的修炼速度,常人望尘莫及。

师尊说找了个不熟的推算徒弟的天命,问她想不想知道,天命这种东西,越亲近的人越算不准。

“爷爷与我说,修仙者最不能信命。”

所谓天命姜岫青也没放在眼里。

第二日姜岫青练完剑,在云台修心。

“温梅生说我与你是宿世姻缘。”小师叔披着青衫紫衣,坐在栏杆上。

待日落月出,日出月落,过了三日,姜岫青睁开眼,男人还在边上坐着,姜岫青不情不愿地喊:“小师叔不去给弟子上课?”

小师叔问她:“你半点都没放在心上啊,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