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迈月征，朝暮轮替，正是人间二月天。

积攒了一整个冬日的冰雪不知从哪一个夜里开始悄悄融化，只留下满地泥泞，生命正是在这片污浊中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齐晏和宋清嘉在共同走过了盛夏、金秋和严冬后，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春天。

闷了一整个冬日，齐晏也跟那雨后抽芽的春笋似的，一天比一天高，此时头顶已然能和宋清嘉的肩膀齐平。

只是个子虽然拔高不少，双肩却犹带着少年人的稚嫩和纤弱，脑子也没能很好地跟上节奏。

他总会忘记自己现在的身量到底是几何，还是动不动往宋清嘉怀中猛扑，好几次发簪都差点杵进她嘴里。

宋清嘉很庆幸齐晏的簪是她亲手做的梨木簪，不甚尖锐，否则她那可怜的嘴唇和下巴恐怕隔两天就要见一次血。

山路上的雪刚刚融化的时候，宋清嘉就带着齐晏去了一趟衙门。

因为早在年前蔡叔就飞鸽传书说户籍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只需齐晏亲自去一趟衙门登记体貌特征即可入册。但彼时他们已经被困在了山上，这才一直拖到了开春。

好在没什么意外，齐晏的户籍顺利落在了关塘镇，宋清嘉一直提着的心这时才终于放下。

是夜，一个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宋清嘉屋后的菜园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连鸡棚里假寐的母鸡都不曾被他惊到。

“笃笃笃。”

同样一身黑衣躺在床上的齐晏听到窗边传来的细小声音瞬间睁开了眼睛，双眸中一片清明，没有半分睡意。他利落翻身下榻，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齐晏先往宋清嘉屋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确定没有烛光后就走到了单膝跪地的黑衣人面前。

“扶桑，走吧。”

黑衣人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托起了齐晏的双肩，道了声恕罪后便带着他一个起落就轻松越过墙头，迎着黑沉沉的夜色朝着村外极速掠去。

如果此刻宋清嘉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定会大惊失色。

因为这个扶桑真可称得上是她的老熟人了。多少次午夜梦回挥之不去的场景，都是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的森寒眼神，还有他吐出的轻飘飘一个“杀”字。

正是前世抹她脖子那群黑甲卫中为首的那个。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齐晏和扶桑已然是出了村，在一处林中空地上停下。

齐晏熟练地从草丛中翻出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没有犹豫，裹挟着劲风朝着扶桑直直刺去。

扶桑面不改色地提剑格挡，剑锋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铮鸣。齐晏一招不成立刻抽手又攻向扶桑下盘，剑势凌厉非常，带着冷肃的杀意，却依旧被后者轻松挡下。

二人一攻一守，速度极快，黑衣融入浓重的夜色，一时间只见苍白的剑芒在月下闪烁不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高悬的圆月已经被厚厚的云层完全遮住。齐晏的剑终于在扶桑的一次格挡中脱了手，哐啷一声砸到了地上，荡起一阵尘土。

他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一张原本白净的脸微微发红，墨色的碎发被打湿后紧紧贴在他修长的脖颈上。

扶桑见齐晏停了手，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轻轻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虎口，再次端端正正地单膝跪在他面前。

“得罪了，主子。”

齐晏坐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终于喘匀那一口气，摊开自己已经微微有些红肿的掌心，苦笑着开口，“这么久了，竟还是一点都伤不到你。”

已经有快两个月了，他每日都是等到阿姊睡熟之后偷偷跟着扶桑练武，又赶在天亮前偷偷回去。

丑时出，卯时归，每日两个时辰，雷打不动。

初时是在北梧山里，雪化了之后就跑到了村外。

前一个月全是基本功，只最近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扶桑才准了他用剑，但约定只要剑脱手就要继续去老老实实扎马步打拳。

“主子的进步已经很大了，欲速则不达，我这身功夫已经练了十五年了。”

齐晏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是得再刻苦些，他可没有十五年用来慢慢挥霍，得尽快拥有保护阿姊的能力才行。

他甩了甩发酸的臂膀，就着扶桑递过来的手臂起身，打算认命去扎马步。不经意地一抬头，突然注意到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一片橙红色，还有阵阵浓烟腾起，是村子的方向。

齐晏看着那抹火光眉头微蹙，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扶桑，村子里好像起火了，回去看看。”

二人很快就出了树林，视线开阔起来，远远就看到北梧山上火光冲天，赫然是小院所在的位置。

齐晏登时遍体生寒，扶桑也是一惊，不待吩咐就提起轻功带着人飞速赶回，他这次用上了十乘十的功力，眨眼间就已经到了跟前。

齐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