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秋风扫过，宋清嘉轻飘飘的话语被送进心如死灰的齐晏耳中。

他豁然抬起头，一双黯淡的眸子里又燃起了星星点点火光。

齐晏灼灼地注视着宋清嘉，迫不及待地再次确认：“阿姊说什么？”

宋清嘉笑了，温柔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漂亮非常的少年，没忍住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我说，我答应你，阿晏就一辈子陪在阿姊身边吧。”

齐晏几乎是立刻就冲进了宋清嘉的怀抱。

宋清嘉早有准备，顺从地张开了双臂，却还是被他冲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齐晏此刻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

他太紧张了，甚至刚刚都从阿姊的神色里看出了几欲脱口而出的拒绝，他本来已经彻底绝望了。

没想到山穷水尽之时骤然柳暗花明，齐晏再次得到了宋清嘉的垂怜，心中的委屈直冲天际，一时间在宋清嘉怀里又哭又笑。

他真的被吓坏了。如果今天真的被拒绝，齐晏会恨死自己的。

恨自己没藏住，恨自己太贪心。

宋清嘉并不是被齐晏一句“相信我”打动的，而是被这句话给惊醒了。

她发现她魔障了。

齐晏今天的架势实在是太过郑重，郑重得仿佛是向她托付一生。导致宋清嘉也不由自主被带进了这种严肃地氛围中，居然也认真地权衡起利弊来，甚至连她和齐晏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都考虑了起来。

可是阿晏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啊，小孩子说的一辈子又怎能当真呢？

她十岁的时候也以为能和阿爹一辈子都不分开呢，可阿爹那时候连榻都快下不来了。

她差点就被齐晏给唬住了，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思虑，宋清嘉暗暗在心里嘲笑自己，难不成还真信了一个黄口小儿许下的一生？

何况这小孩儿还是个软弱可欺的爱哭鬼。别说保护她了，遇到危险别自己偷偷哭鼻子宋清嘉都会赞他一句好汉威武。

既然当不得真，那答应他又何妨呢？

他长大些后自己就会忘记，说不定提起来还会羞臊当年的大言不惭呢。就让他开心些吧，如此天真烂漫的年岁，他又还能过几载呢？

更何况，宋清嘉扪心自问，如果齐晏当真无家可归，自己是绝不可能真的狠心把他丢下的。

其实齐晏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地来跟她要一个所谓一辈子的承诺，只需要轻飘飘说一句“阿姊、我无处可去”，宋清嘉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宋清嘉坐在地上抬头望着纤云不染的碧空，深深吐了一口浊气，心中慨叹不已，人果然还是不能活的太较真啊。

复又垂首看着怀里哭得震天响的少年，觉得齐晏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其实也挺可爱的。

宋清嘉怜爱地给他顺了顺毛，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天答应得实在是好极妙极。他的小阿晏这么讨喜，要是真被她丢掉了，那她才要后悔呢。

至于以后，那就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宋清嘉觉得地上有些凉，见齐晏情绪也差不多平复了，拉着他就起了身，把人按到了石凳上坐下。

一抬眼发现齐晏刚刚俯首跪地的时候脸上沾了土，这么一哭，一张原本白净的脸此刻堪称泥泞不堪，好不精彩，膝盖前的布料上也被他跪出了一大片污渍。

宋清嘉：

她恨铁不成钢，噼里啪啦又开始数落人：“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作甚。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从哪里学来这么酸腐的一套？丢不丢人啊？”

齐晏闻言摇了摇头，而后抬起眼帘，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宋清嘉：“不丢人的。我不信天地鬼神，亦无父无母。阿姊对我无异于再造之恩，是以我不跪天地父母，只跪阿姊。”

宋清嘉愣了愣，心说你这小屁孩懂什么，天地鬼神你还是要信一信的，要不是天地仁慈，她这只孤魂野鬼又怎么可能重来这一遭呢？

“不许不敬天地。你该感谢天地让你安然无恙的长这么大。”

齐晏笑了：“好！感谢天地让我遇见阿姊。”

“嘴甜也没用，自己弄脏的衣服自己洗。”

“好！阿姊的衣服也我来洗。”齐晏的眼睛亮晶晶的。

宋清嘉可耻地心动了，“那地也你来扫？”

“我来扫！鸡也我来喂！饭也我来做！”齐晏一声比一声答得响亮，讨好地望着宋清嘉，笑的见牙不见眼。

宋清嘉只觉得他这副样子看起来不太聪明。

懒得继续跟齐晏在这里耍嘴皮子，宋清嘉不再理他，坐到了凳子上，喝了一口粥才发现齐晏做好的早饭已经凉透了。

她叫齐晏去把脸和手洗一下，自己进了灶房把饭菜重新加热。

齐晏不仅洗了脸，还把身上的脏衣服给换了，头发也重新束了一遍。阿姊是很爱干净的，他不能看起来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