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提雅公主的琴技十分不错。

当她站起身来的时候，皇上也率先鼓掌：“果真是南国的提雅公主！这琴声乃余音绕梁，叫人难以忘怀啊！”

一旁的皇后跟着抚掌而笑，却和宋朝雨有同样的感觉：“只不过……今日这样的大好日子，如此一曲《西洲冷》，是不是有些太过凄凉了？”

“是提雅思虑不周。”

提雅公主虽这么说，却骄傲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宋朝雨：“那就让宋姑娘来一曲，能契合今日这场面的。若姑娘弹得比我好，我自然甘拜下风！”

她如同一直骄傲的孔雀一般，笃定了自己今日一定能赢。

宋朝雨听到，有人叹息一声：“哎……这宋姑娘，只怕实在是比不过提雅公主吧？”

有人附和：“可不是吗？你们听提雅公主这琴声，这指法，可都是一等一的！便是宫中最好的琴师，也是比不上提雅公主这一曲的。她一个小小的庶出女，如何能敌？”

而且通常情况下，一人一琴也是理所应当。

提雅公主弹奏完了之后，自有人将她的琴给拿了下去。

连大夫人都站起身，看着宋朝雨低声道：“就她那把焦尾琴，便是上等之物。

你差不多不要丢脸面就行了，若想和她比，只怕是当真不成的。”

宋朝雨对大夫人颔首，而后坦然地朝着殿中走去。

穆昌溪的目光，也始终都落在宋朝雨的身上。

他知道，宋朝雨会弹琴，但弹得并不算好。

从前柳姨娘在庄子上的时候，对宋朝雨的琴棋书画也多有教授。

只不过那时候宋朝雨年纪小，耐不住性子坐在琴跟前儿一练习就是一整日。

所以她常常趁着柳姨娘做活卖东西的时候，翻窗户出去让韩溪带她玩儿。

只要在柳姨娘回家之前，她能再翻窗户回来坐在琴跟前儿，一日也就算是混过去了。

想到此，穆昌溪也看向了坐在皇后下首的贵妃娘娘：“母妃，不如将您的那把绿绮借给宋姑娘吧？也叫大家瞧瞧，绿绮的风采才好。”

焦尾绿绮，都乃当世名琴。

但若真要对比起来，大约还是绿绮略胜一筹。

穆昌溪是希望，能用绿绮的完美，稍稍掩盖宋朝雨那不如提雅公主的琴技。

贵妃乃昌王生母，自然笑着点头：“也好。来人啊，将本宫的绿绮拿过来，给宋姑娘弹奏。”

宋朝雨忙福礼道谢：“多谢贵妃娘娘。”

——

宋朝雨洗手焚香之后，便坐在了那把绿绮的前头。

她第一次触碰这样好的古琴，也稍稍闭眼，感受着绿绮的美妙。

但就是她如此闭眼静默的时候，一旁的提雅公主的婢女却冷笑一声，嘀咕了一句：“怕不是这位宋姑娘连要弹什么都不知道吧？若是不会，就快些认输也好。输给了我们公主殿下，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咳咳！”

莎大人回头瞪了一眼那婢女，似乎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宋朝雨并不为所动，而是又静默片刻，才稍稍抬起手来，弹下了第一个音——

“铮——”

绿绮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大殿之中。

宋朝雨所选择的，是两年前宫中的顶级乐师“落海先生”才谱出来的一首《龙卧山水》。

这首曲子是当时落海先生给皇上寿诞所作之曲，曲中讲述着大越的真龙天子，醉卧于越国的山水之间，气势恢弘，磅礴大气。

这首曲子，也让南国区区一个小国，都感受得到大越朝的版图辽阔，山水壮美！

但这首曲子，是出了名的难弹。

若只说是指法或者技巧，也仅仅比提雅公主弹奏的那首《西洲冷》要难上一点点。

可很多人

觉得《龙卧山水》最难的地方，是弹出那种龙游山水之间，威严又大气，磅礴且壮美的壮阔之感。

即便是落海先生的首席底子，也难以弹出那种恢弘的感觉来。

谁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就在宋朝雨这一个小小庶女的琴声之下。大越朝的江山辽阔，山水壮远，全部都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们仿佛见到了一条金色的巨龙，在醉酒之后，潇洒畅游山水，相逢人间的肆意。

而宋朝雨只是全程垂眸，弹奏之间，手中没有半点儿停顿。一曲《龙卧山水》，是肆意奔放，也是壮阔潇洒。

即便是坐在一旁等候演奏的落海大师在听到这曲子之后，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合了节拍，闭上了双眼，陶醉于龙卧山水的恢弘之中。

“铮——”

直至宋朝雨手中的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她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眸色之间不骄不躁。

偌大的皇宫正殿里，静默之音，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