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是宫里人对双榕宫的惯用称号,据说先帝在世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桩惊世冤案,自此以后不论是谁,只要住在这里的人都会看见鬼魂前来索命,双榕宫里的人死的死,疯的疯,自那以后这里便再无人居住,后来才渐渐成为了惩罚犯错宫人的冷宫。
其实双榕宫坐北朝南,向阳采光性极好,就算是干冷的冬天,庭院里面每一处都能被太阳光照到。除了位置偏僻,庭院杂草丛生,房间荒芜破烂之外,端木筝反倒觉得这里倒是个清净的好地方。双榕宫的占地面积也很大,错综复杂的小路和回廊将这里分成了六个小院,最西面的那个窄小宫苑居住着的都是犯了错来这里的宫女、侍从一类等级卑微的奴婢,而其他五个院子,大多都是空的,没人居住。端木筝来这里后,也没有人说非让她住哪个,她便自己挑了个光照好的、相对整洁的秋芜苑。
端木筝还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俪嫔,似乎距离上次见她那时候才只过了三四个月的样子,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原本那么高傲娇蛮、光鲜得体的千金小姐,如今却蓬头垢面,单薄的棉衣上又是尘垢又是油渍的,
袖子上还破了个洞,端木筝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一丝可怜。她那么一个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姐,自己如何能会照顾好自己呢?之前一直侍候她的荔香也被处死了,现如今沦落到冷宫里,哪有人还会管她的死活。没有被逼疯没有被饿死,端木筝觉得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端木筝?”俪嫔望着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端木筝看见她此时手里抱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几颗黄杏,上面还混着泥土,显然还没有洗过,她却两三口一个吃进了嘴里。这样的她,不禁让端木筝有些愣住了。
“你怎么来这里了?”她显然也怔住了。
不过还是端木筝先反应过来,淡淡说道:“还能怎么来,走着来的。”
见她并不想多说,俪嫔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冷冷笑了一声,还是那略带嘲讽的语气:“赵楚楚送你来的吧?端木筝见你挺聪明的,有时候竟也这么傻。我都看得出来赵楚楚容不得你,你还没一点都不防备她……”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清净。”端木筝打断她的话,擦身而过想要径直离开。她真的不想再听到赵楚楚这个名字,从前那个赵
楚楚可能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赵楚楚她一点也不想了解。她一步步往她的秋芜小苑走着,身后忽地传来俪嫔幽幽的嘲讽声。
“真是想不到堂堂皇后也落得个老死冷宫的下场啊。”
端木筝没有回头,甚至连身形都没有短暂的停滞,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就在俪嫔以为她就这么默默走远的时候,忽地听到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那可不一定。”
老死宫中?她端木筝从来都不是软弱挨欺负的主儿,也没人能困得住她,如果说她被囚在了这双榕宫,只能说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而已。或许,在端木筝的心里,总还是有着那样的侥幸,与凌千戈只有几道宫墙的距离,会有一天他想起自己,她还能再见到他。只是不知那天会是在一个月后,一年之后还是十年之后……
但其实端木筝在这里也并不是一个人孤单住着,宜暖不管不顾非要跟着一起来,说什么端木筝去哪里她就去哪里,竟没想到认识这丫头时间不算长,却对自己这般真诚善良。宜兰没有跟来,端木筝也能理解,毕竟宜兰还要侍养宫外的父母,若是跟自己在这冷宫之中,别说是月俸了,只怕
她连饭都吃不饱。
令端木筝有些想不到的是,柳嬷嬷竟然也搬过来跟她一起住。她见到端木筝的第一句话,不是什么安慰,也不是什么寒暄,甚至都没有任何的解释,她只是问道:“娘娘,后悔吗?”
端木筝望着她那双深沉莫测的双眸,笑了笑道:“以前可能后悔过,但到了现在,后不后悔已经不重要了。若是……”
“若是有一天真的后悔了,或许就会离开了吧。”端木筝看着柳嬷嬷沉静如水的面容,轻皱了皱眉道,“嬷嬷你不该来这里的,净跟着我受苦受累。”
柳嬷嬷那布满白翳的眼睛晦暗不明,说出的话也是平静无波澜,但却莫名的让端木筝觉得亲切:“宫中但凡活到我这岁数的,谁没受个苦吃过累。”
端木筝大概知道柳嬷嬷年轻时候的痛苦经历,如今又听她这么说,忽地眼眶红红的,上前轻轻拥抱住她。这后宫之中,最苦最累的人不是侍从,而是那些付出过爱情的人,比如柳倾乐,比如她自己。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却又让人甘之如饴。
端木筝所住的秋芜小苑并不大,看着十分简陋,她们三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之后,相视一
笑,觉得还挺好的。庭院里的杂草被她们拔掉了,又将院里常年累积在此的各种废弃的茶具、木瓢、破布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死老鼠等动物尸体,一一清扫干净,院子里变得光秃秃的,只有一棵桃树孤零零地伫立着。
“等天再暖和些,三四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