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刚没打算奉承姜蝉,语气甚至颇为嘲讽。
“原来是新夫人啊!您这刚入府,第二天就巴巴跑来查账,还真是‘尽责’呀。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经营铺子的事,您一个女人,我就算说了,您能听懂吗?”
阿蝉只是平静看着他,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夫人,那么我想何时来,便何时来。另外,铺子的事,我懂。并且我也知道——你不懂。”
她把账本丢在薛刚的身上,冷冷道:“一团烂账,你就是这么经营萧将军的铺子的?将军府不养闲人,你若没有这个本事当掌柜,就离开。”
薛刚猝不及防被砸,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女子还是个刺头!
“您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了。这铺子的情况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
阿蝉冷着脸进了铺子,坐在主位上觑着薛刚挑眉,“那就说重点。”
薛刚被她的气场压住了,暗暗抽了口气。
“萧将军体恤士兵家属,包揽了战死将士的丧葬事宜,咱们铺子给他们刻碑烧纸都不收钱的。虽然有朝廷补贴,但长此下来,也就勉强收支平衡。如今将军又受伤不能出战,朝廷补贴也少了,铺子亏钱也是没办法的事……”
阿蝉之前就听说萧歧对军营将士们很好,果然,不仅为伤兵家属发补偿,还默默为他们
准备后事。
可这寄托了萧歧拳拳之心的铺子,如今却被人糟蹋着!
阿蝉脸色不善,伸手道:“领朝廷补贴的记录,这账本里没有。你把凭证都交给我看。”
薛刚一身冷汗,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就找到要害!
他是老油条,立刻找借口道:“夫人,这燕京大雨下了两旬,铺子失修漏雨,那些凭证和老账本都被浸湿,花了,如今什么也看不清,还请夫人恕罪。”
阿蝉锐利的眸光如冷剑审视着薛刚。
“这么重要的事,非要我问,你才说?”
薛刚似乎料定阿蝉拿他没办法,假意愧疚道:“夫人,我年纪大了,一时忘了,不是有意瞒着夫人的。”
阿蝉不打算跟薛刚继续纠缠,道:“既然屋子漏雨,那先把铺子关了吧,之后我会找人来修缮。反正如你所说,铺子没生意,开一日,便亏一日的钱。你把伙计都先散回家去,我说什么时候开,你再开。”
薛刚没想到还有这一招,顿时哑然。
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阿蝉便收了铺子的钥匙,当着薛刚的面把大门一锁,利落离开了。
第二间裁缝铺子,经营也很糟糕。
掌柜说,因为将军受伤,京城人觉得将军的血腥孽障太重,铺子做出来的衣裳不吉利,因而鲜少光顾。
阿蝉觉得有些蹊跷,但一时也没有
头绪,便先按下不表。
她让铺子趁雨季没有结束,做些好卖的蓑衣斗篷,看能不能改善一下经营。
最后一家铺子是做铜器的,掌柜李非的态度比薛刚还要敷衍。
“夫人,铜器这些敲敲打打的活,你一个女儿家怎么懂?我们这熔浆四溅,奉劝您以后还是少来,别把您给烫伤了。”
阿蝉并不搭理他,只是细细看着铺子新产的酒器。
高纯度的铜器会泛出一种紫红色,这些铜器虽然颜色接近,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前训练的时候,她使过铜制的钩杀,似乎和这铜器有些不同。
她思索片刻,突然懂了——
是重量!
细雨楼的兵器,铜的纯度很高,握起来很重,这酒器却相比同规格的黄铜格外轻。
一定是掺有杂质。
那省下来的铜去哪儿了呢?
想到这一点,阿蝉心中咯噔一声,不由得眸色发沉。
藏铜之事非同小可,李非一个平民,肯定没有胆子这么干。
看来这小小的铜器铺子后还有些盘根错节的势力!
现在不可轻举妄动,还得细细谋划一番。
姜蝉没有打草惊蛇,只说将军府有些铜器坏了,让李非送一批新货过去,便打算离开。
突然,身后传来打骂之声。
“你们这两个要饭的小贱蹄子,别在我这找晦气!赶紧滚!”
阿蝉听到
有小孩子的哭声,回头一看,只见李非正抓着一只铜棍驱赶两个小乞丐。
“好伯伯,我们姐弟俩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求您赏口饭吃吧!”
“求求您了!就要一个馒头!”
李非不理会这些哀求,凶恶地踹了其中一个孩子一脚,不耐烦道:“别脏了我的地,快滚!”
男孩儿被踹得滚出去,痛苦地缩在角落,一身破烂的布料被塘里的污水染得更脏了。
他的姐姐哭着扑上去护住他,“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