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歇,尤安在帐篷里等了一夜,迟迟没看到王爷与父亲的身影。
他心里有点不安,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索性抱了一大捆枯草去马厩。
天气太冷,马儿恹恹的不肯吃草,尤安怕它们饿的没力气,强行将枯草递到马儿嘴边,却只换来了无情的响鼻。
他在幽州时常饿肚子,身形比起同龄的孩子要矮小许多,被马儿一吓唬,踉跄着跌坐在了脏兮兮的污水里。
“哈哈哈。”恰巧路过的贾牧山见到他如此狼狈,大笑几声,“你爹回来,要是看到你这副德行,一定会骂你没出息。”
尤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烫着脸站了起来,“拜见老将军。”
“礼数倒是挺周全,你爹教的?”
“是,父亲教导过,见到您和王爷一定要恭敬,不可冒犯。”
贾牧山越看他越觉得有意思,双手搭在马厩上,调侃道:“那混球还有脸教你规矩,安儿,你可知你爹年少时是什么模样么?”
“不知。”
“他当年只是个普通士兵,但谁都不服气,连主将都敢顶嘴,而且满口都是脏话。”
尤安不解,“军营里不是有规矩,顶撞主将得受罚
么?”
“本来是该罚的,偏偏你爹打起仗来比谁都生猛,见到蛮人‘嗷嗷’叫唤着往上冲,这股子不要命的气势,可不是谁都有的。”
“所以父亲能成为副将,靠的就是这股气势么?”
“差不多吧,良将可寻,悍将难得,大梁不缺擅长指挥的将军,但你爹这种次次冲在士兵前面的将军可不好找。”
“那我父亲算不算是大英雄?”
贾牧山又大笑,“当然算,不止你父亲,看到后面那座山坡了么?”
小家伙点头,“看到了。”
“那里埋葬着无数战死沙场的北疆驻军,他们也是大英雄。”
“老将军,我以后也要埋在那片山坡上。”
“等你长大了再说吧,想埋在那,现在的你还不够格。”
“我很快就会长大。”他会变得很强大,超越父亲,超过王爷,一辈子镇守在这片疆土。
远处的雪地里隐约映出了北疆驻军的鲜红旗帜,尤安兴奋的睁大了眼,“老将军,王爷他们回来了!”
贾牧山颔首,“去吧,去迎接你的大英雄。”
“好!”
尤安不顾一切的往前奔跑,寒风拂过脸颊,如刀子割破皮肤一样疼。可他一刻都不愿停下,远远
瞧着,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狼崽子。
大军已近在眼前,他弯着腰大口喘息,视线在人群中搜寻着,试图找到自己的父亲。
没有!
这里没有父亲,只有一张张悲痛的面容。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嘴,话卡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秦禹寒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将一杆长枪郑重的交到了他手中。
尤安认得这杆长枪,大军出征前,自己亲手为父亲擦拭过,上面还刻着父亲的名讳。
他的手臂开始颤抖,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滑落。
“收回眼泪!”秦禹寒厉声道,“你父亲这一生流血不流泪,你是他的儿子,绝不能当个懦夫。”
对,父亲最厌恶眼泪,他怎么能对着这杆长枪哭哭啼啼。
“尤安,你父亲没有死,他只是化作了北疆的风雪,永远守着这片土地。”
“我知道的。”
“尤副将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小家伙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他希望你永远铭记,你的父亲,是满身忠骨的大英雄。”
年幼的孩童压抑着险些溢出的哭声,将脸颊贴在长枪上,感受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抹温度。
尤慎被埋葬在了那座山坡。
他死的惨烈
,尸身被踩踏成泥,秦禹寒只能带回他的一杆长枪和头盔。
下葬时难得迎来了晴天,阳光穿过云层,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他们没有为尤副将立碑,埋在这的将士们都没有碑,他们不需要名字,北疆驻军不断有人牺牲,再有新人加入,只要还有一个人尚存,这些将士们的英魂,就永远不会消散。
尤安到底是个孩子,悲痛交加下又生了场病。
贾牧山又失去了一位故人,面上又增添了几许沧桑。
“寒儿,我们很快就要回京,到时安儿该怎么办,他是尤慎留下的血脉,为师希望能为他谋一个好前程。”
“京都只有尔虞我诈,这孩子跟过去,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秦禹寒思索片刻,道,“师父,徒儿想把他送去幽州。”
“你想让策儿教导他?”
“是。”沈策麾下有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