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如王妃所言，几座镇子同时爆发疫病，就算把京都城内掏空了物资也不可能足够。”

“我会给卫氏传信，让他们从其它城池里大量采购。”

“可这样一样，势必会造成恐慌，到时别说京都周围的城镇，整个大梁都会陷入混乱。”

柳凝歌：“顾不得这么多了，先保住百姓性命要紧。”

温太医冷汗涔涔，脑海中回忆起了此生最可怕的一段往事。

“我十七岁那年，陪着师父四海云游，曾遇到过一场瘟疫。”他喉咙里滚了一圈，嗓音沙哑，“那座城池中至少有三万人，短短半月内，街市上连一个活人都没了。”

“后来呢？”

“我师父心慈，不忍这些人暴尸荒野，硬是用一把铁锹挖出了万人坑。”

“三万人，一个都活口都没有留下么？”柳凝歌光是想象当时的场景，就呼吸困难。

“莫说人，连路边的野狗都化为了腐尸。”温太医抹了把脸，“此事过后，我师父深受打击，不足两个月，就心气郁结离世了。”

“京都绝不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女人烛光下的双眸坚定执拗，“这里汇集了大梁医术最卓越的大夫，也有足够的资源，我相信

一定能够渡过难关。”

温太医点头，“我也会倾尽全力，绝不让那座城池中的悲剧再次发生。”

营地中的氛围和往日没有任何差别，药草味仍旧弥漫在空气中，患病的百姓症状有所缓解，已经能互相搀扶着走出帐篷。

那位有孕的女子坐在木凳上，神情柔和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

柳凝歌端着一碗鱼汤走了过去，“喝点汤吧，刚熬出来的。”

女子受宠若惊，“王妃，您金尊玉贵，这实在是折煞民女了。”

“在这里没有王妃，我只是寻常大夫而已，无需拘谨。”

“这……那就多谢王妃了。”女子接过汤，如获珍宝般的捧在手心里。

现在这处境下，一碗热汤比万两黄金都要珍贵，除了秦王妃，这偌大的朝廷中，还有谁会管他们这些贱民的死活。

“孩子几个月了？”柳凝歌随口问道。

“快六个月了。”提起孩子，女子笑容愈发温柔，“再有四个月就能见到他了，也不知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想知道么？”

“王妃能诊出来？”

柳凝歌浅笑，“不能百分百准确，但七八成把握还是有的。”

女子欣喜道：“可否劳烦王妃帮我看看

？”

“当然。”她指尖放在女子手腕处，很快就有了结果，“应当是个小公子。”

“太好了。”女子喜极而泣，“有了这孩子，公婆一定会很高兴。”

“你家中亲眷更喜欢男孩？”

“也不是，王妃有所不知，我的夫君去了北疆充军，不久前死在了蛮人手里。公婆得知消息后差点哭瞎了眼，有了这孩子，他们的日子或许会更有盼头。”

北疆，按照时间推算，她的夫君正是那批被动过手脚的冬衣受害者。

柳凝歌心情如同乌云笼罩的天际，说不出的沉闷。

“王妃，等这孩子长大，我还是要把他送去军营。”女子忽然说道。

“为何？”

“因为他的父亲是个大英雄，英雄的儿子，就该守家卫国，保卫疆土！”

这话原本没什么特别的，可不知为何，柳凝歌听完后鼻翼一阵泛酸。

贪官污吏还在高门大院里坐着，吃的是珍馐佳肴，喝的是琼浆玉液，可这些穷的连饭都快吃不起的百姓，却还惦记着大梁江山。

何其可笑啊！

她和王爷熬尽心血，与那些奸佞之臣斗得你死我活，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么？

他们要除去这群蛀虫，让大梁重回盛世！

“咳咳咳……”

细弱的咳嗽声在耳畔响起，扯回了柳凝歌的思绪。

陈月：“王妃，你畏寒，今日天气有些凉，还是再添一件衣衫吧。”

“月儿？不是让你在帐篷里好好歇息么，怎么起来了。”

“躺了几天，腰背酸的厉害。”陈小姐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精神状态好转了许多。

柳凝歌缓步走了过去，“外面湿气重，不宜久站，我陪你回去吧。”

“好。”

两人一同进了帐篷，陈月倒了杯热茶，“这只茶盏我没用过，是干净的。”

“嗯。”

“王妃眼下乌青这么重，是不是昨夜又没有休息？”

“疫病还未除，我睡不安稳。”柳凝歌端起茶喝了口，试图驱散浓烈的困意。

“唉，要是王爷在就好了。”陈小姐叹了口气，劝道，“王妃，要不你给北疆送一封书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