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1 / 3)

一道身影自东步上丹陛,那人着九龙袍,戴贤进冠。因久卧病榻,他的龙袍不甚合身,显得空荡;他的步子也沉缓,全然不似往日的意气。

随着傅承临登座,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之一变。

袁文翀的面上头一次露出慌张的神色,尽管只是一瞬。

而傅承临接下来的话更叫他吃惊。

“玉璋,快叫兵将收起长刀,莫吓着诸位大人。”傅承临缓缓坐下,说道。

听闻此言,围聚一处的诸位朝臣、大儒先露出震惊,后又化作惊喜,“陛下,”他们纷纷跪下,甚至有须发花白的大儒,激动地落下泪,“陛下万安。”他们祝祷道。

此时天已大亮,一道身影逆光行来,那是一道久不见的明黄纱袍,他戴一顶远游冠,垂两道朱缨。

时临安隔人群望他,只是几日不见,她只觉那道身影远隔山海。

随着傅玉璋走入殿内,原本执戈相向的金吾卫收起兵刃,拜倒在地,“恭请皇太子殿下安。”

这下,袁文翀再维持不住淡然,他猛地转身,指着跪倒在地的金吾卫,“你们!”他的脸涨得通红,显然不能接受,亦不能理解,傅玉璋何时策反了金吾卫。

傅玉书更是惊慌,他一时看登上丹陛的傅承临,一时又看走至殿内的傅玉璋。

他谋划了这样久,即将功成之时,他们为何又出现?

他不甘心。

傅玉书冲到一名金吾卫面前,冲他吼道:“起来,孤许你辅国将军之职,尚金百两,银千两。起来!”他甚至不再自称“本王”,反偏执地自称“孤”。

然而,金吾卫只冷冷看他,像在看一名疯子。

事实上,在乍然的功成与垂败的巨大失落中,傅玉书的脑中混沌,不能明晰自个究竟在作甚,他确乎已是半个疯子。

见金吾卫不听他号令,傅玉书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又捡起地上的一柄陌刀,双手握着,指向不远处的傅玉璋。

“你为何,为何总是和我争?”他盯着傅玉璋,咬牙质问道。

“你不过投生在皇后的腹中,不比我聪慧,不比我骁勇,有甚资格处处先我一步?”他一步一步走近,刀尖颤巍巍指着傅玉璋。

四围的金吾卫已有人立起,屏息盯着傅玉书,只怕他狂乱之中伤了傅玉璋。

然而,傅玉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他与傅玉书,横亘两世的斗争,今日终有结局,他不希望他人插手。

“便是皇后之位,也是你的阿娘从我阿娘手中抢走的!”傅玉书吼道。

殿中的臣子纷纷俯身,只希望自个聋了耳朵。他们当真不想听这一遭皇室的诡秘。

“玉书。”傅承临唤道,低沉的语气中满是警告。

或许自觉大势已去,袁文翀拉过傅玉书的袖子,“豫王殿下,”他高声喝道,“你受老臣蒙蔽,被老臣所欺瞒。切莫再说这等荒唐之语。”

他们早已落入傅承临与傅玉璋联手织就的大网,可笑他们毫无知觉,竟还沾沾自喜,一招落败,是他袁文翀技不如人,他认输。

只是傅玉书,袁贵妃…袁文翀是舅舅,是兄长,这或许是他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桩事。

可傅玉书并不领情。他猛一挥袖,“舅舅!”他道,“莫再为他遮掩了!”他一指丹陛之上的傅承临,“那时,他让母妃委屈,明明先入王府,却只居侧位。大兄去后,他亦不敢查,只怕大兄死去的真相与徽音殿脱不了干系。后来呢,他一劲地叫我退一步,我也是他的儿子,为何他只瞧得上那个蛮族之后!我哪里比不得他?”

傅玉书不管不顾,将这些年的委屈与不甘诉诸于口。

他面目狰狞,身形踉跄,再不复被世人称颂的“小孟尝”温润、雍容的模样。

傅承临看着进退失据的傅玉书,只觉心口绞痛。

不错,他看重玉璋,可傅玉书也是他喜爱的儿子。他承认,曾叫袁氏与傅玉书受委屈,因而,在德西去后,他给了袁氏贵妃的尊荣,给了傅玉书权力。可这竟成为他们不满足的起点,成为吞噬他们的原罪。

“玉书,做个逍遥的王爷,不好吗?”傅承临问道,语气沉痛。

“袁卿,做位列天禄阁的朝臣,不好吗?”他转向袁文翀,再一次问道。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又或者,他们已用沉默回答他。

傅承临闭眼片刻。在这短暂的瞬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甚。他颤着手,将膝头的龙袍攥了又攥。

“陆琤。”傅承临唤道。

“臣在。”陆琤往前一步,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