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堂屋,方桌上已经摆上晾凉的茶水。
孩子们进屋先一窝蜂涌到桌子前抢茶水喝,金多宝没抢到杯子,急了,跑到灶房拎了个水瓢来,直接水瓢装茶吨吨吨的灌。
天热出了一身汗,正渴得慌,可没有什么让不让的念头了,先喝为敬。
百相人小个矮抢不着,气得跺脚之际,旁边递来个竹筒,递水少年朝她眨眼,忍着笑晃晃竹筒,“这儿呢,给你备着了。”
“谢谢长卿哥哥!待会我份分你两块栗子糕!”亲昵偎到少年脚边,百相喝着带竹香的茶水,满足得黑眸眯起。
大人们看到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群半大不大的孩子里,晏长卿是最沉着懂事的,也是最疼百相的。
自己的孩子多一个人疼,没什么不好。
林大山把老将军背进堂屋,扶他在躺椅小心坐下,另张躺椅上林老汉也已经把茶递过来了。
李素兰坐在另一边高椅上,耐心的教身边银发老妇人玩手绳,高高隆起的肚子极惹眼。
靠堂屋门口位置,林婆子跟张翠娥一个裁布一个剪样,提前为没出生的孩子做尿布跟小衣裳。
“大嫂这一有动静直接托俩,福气来了真是打不住。我之前还奇怪咋大嫂肚子大得恁吓人,要不是郁大夫说了一嘴,咱哪料得到是怀了双蛋黄?”张翠娥性子直,想到啥说啥,“俩娃子可机灵,挑这时候来,要是早个两年一年的,咱家真是连布都买不起,到时候俩娃就光着屁股蛋子满地爬,哈哈哈。”
想到那个画面,她自个乐得嘎嘎笑。
林婆子嗔她一眼,脑子里描绘那个画面,也笑开,“真要早生娃,确实够呛。不过光屁股蛋子倒不至于,把家里旧衣裳拿出来凑一凑,在村里讨点百家布,怎么着也给娃儿做几件小衣缝几条开裆衩袴,待大些,裤子外头围一条屁帘,能当三两年的。”
“养孩子要花钱!我有,我有!我给你们银子买布!我有的!”萧老夫人这次竟听进去了,还听懂了,窝在凳子上的身板立刻挺直,两手在腰兜袖兜到处摸,片刻后傻眼,不敢相信,“我没有?”
“……”厅里人静默一瞬,捧腹,“哈哈哈哈!”
老妇人被笑得脸红,眼神游移间攫住了笑得抹泪的老爷,眼睛一亮,指着他大声道,“我没有,祖父有!孩儿祖父有!”
萧老将军笑容僵住,“……”
光顾着笑了,忘了他也没钱。
郁恒那个憨子,只把他人送了过来,没捎上他的钱袋子,能在银庄取票的私章更是没拿。
这次妻子的脸面,他给她挣不上。
好在老将军身经百战,眼前这种,属实小场面。
他一瞬恢复自然,偏头凑近小太子,“小公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给老夫支点银子,就当老夫的俸禄从你这儿拿了。”
晏长卿眼睛还呈月牙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
老将军一瞬有了底气,转向眼巴巴望着他的老妻,端是豪迈,“有,孩儿祖父有,待会就给!”
看到妻子脸上重新绽出笑容,老将军跟着笑,眼底却有泪意不停往上冲。
那些在心头压着沉甸甸的酸涩、愧疚,于此刻终于被暖意驱散一角。
只要妻子能一直这么开开心心的,多少银子他都愿意花。
就算刨除其他,他也愿意善待那位叫素兰的孩子。
哪怕明知对方不是他的女儿,却无端的,只要这孩子开个口说一声,他好像什么都能奉上。
什么都舍得给。
究其原因,无法解释。
一场笑闹,林家自然不会要老将军的银子。
家里如今不缺银子,光是从工坊拿到的分红,几个月下来也攒了几千两了。
只是一家子惯了节省,也整不来买下人伺候自己那一套,家里一个个都是勤快人,有什么活计自己三两手功夫就干完了,实在没必要买几个人回来一块生活。
最重要的一点,一旦那样做了,总觉得好像就跟村里划出了一条界线,难以像以前那样自在。
也许他们就是小门小户的眼界,过不了大户的生活。
那又如何呢?
千金难买我自在。
不过家里这小院倒是有必要扩建。
晚上临睡前,林婆子把攒银票的小木箱拿出来,清点里面的银票。
林老汉往小木箱眼里瞅了眼,大面额银票厚厚一沓,还装着几大块银子,并一些碎银铜板。
“老伴儿,做啥呢?好端端的怎么数起钱来了?”把铺盖打开,林老汉上床躺着,一手蒲扇给老伴打扇。
林婆子啧了声,瞪他,“好好的你突然跟我说话干啥?数到多少我一下就给忘了!碍事儿,别说话!”
“……”好么,不敢说话。
他不说话了,老婆子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