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昱取过信,打开信封,取出信来,展开,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昱儿,你姓苏,不姓李。”
这话如同三月暖阳一般瞬间温暖了苏昱的心。
祖母只怕早早就不将他视为苏家的子孙,可是,父亲还愿意认他这个儿子。
苏昱自从上次苏晨出事儿,前往梧州,便再没有见过父亲。
这一刻,竟有一种见字如晤的感觉。
“父亲。”苏昱心中喊了一句,不敢去想,这些年来,父亲是用一种怎样的心理面对他这个儿子的?
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母亲的身份,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隔阂多年的父子情谊,如今好似因为一句“你姓苏”而拉拢了许多。
“公子,王爷说,若是公子看过此信后,还依旧要与皇上为敌,请公子将姓氏归还,从此与苏家相离,生死荣辱两不相干。”
花姨娘哭诉道:“我有幸与李氏夫人见过两面,夫人虽为前朝公主,却也是个女子,她的渴求与天下女人一般,无外乎夫妻长情,儿女满堂,她服毒自尽,便是为了永远隐瞒公子的身份。”
“胡说八道。”
古月夫人痛恨道:“我家公主被你们所害,你还敢在此颠倒是非?”
“信与不信,全在公子
一念之间。”
王子鸣将花姨娘扶了起来,“二哥,我可与你同生共死,不能与你谋朝篡位。”
“少主。”
两股势力拉扯着苏昱。
他的心,好似要被撕裂成两半了。
“少主,事已至此,放弃,便是死。”
终究,苏昱道:“回定国王府。”
他又瞧向元澈与王子鸣道:“多谢你们,一路相护之情。”
“事已至此,谁也不能独善其身,昱儿,战死沙场,是为忠,与你共进退,是为义。”
元澈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苏昱回到定国王府,明明只是离开几天,却恍若隔世。
镇南公的人在此等候,“我家夫人说,诸位夫人与小公子小姐都在王府,一切安康,请勿挂念。”
那人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道:“苏少夫人与小小姐除外。”
“师傅。”苏昱回了头,瞧着古月夫人。
自从事发之后,他便不再喊师傅了,这声“师傅”不仅仅是传授琴艺的情谊,更有幼年时,悉心照顾的恩情。
“多谢您多年来为我、为我母亲,为大禹筹划。”
“少主,你……”古月夫人几近恐慌。
这么多年的筹划,无数人的牺牲,到了这一刻,会因为苏昱的一念之差而全
部毁掉吗?
她不禁在想,将苏昱留在苏家,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大周皇室从未停止对他们的屠杀,如果苏昱不是在定国王的庇佑下,他可能根本就不能长大成人。
但是,她忽略了一个最重大的问题。
苏昱承受的所有教育都来自这个家族,他的思维,不可能因为他的血液而发生质的转变。
何况,他身体的另一半血液,本就是苏家的。
而她,作为九公主的近卫,不能保护公主,是她今生最大的痛。
她放弃人生,放弃女儿,几十年来,不停地为光复大禹天下而奔走。
到头来,她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选择权。
苏昱问:“您信我吗?”
“昱儿。”古月夫人双眼里藏着泪,“多少人,为了你、为了……”
她嘶哑的声音无法继续说话,这一刻,她露出女人本该有的柔弱,她的琴音再冷冽,她的武功再毒辣,可她终究是个女人。
女人,永远都在寻找可以依傍的东西。
苏昱便是她的精神支柱,他的存在就如同茫茫大海里一盏启明灯,让她有前行的力量。
这一刻,苏昱问她信不信他,她该如何回答?
除了相信他,她别无选择。
“我等甘愿为少主,
死无葬身之地,只是,宁死,也不愿卑屈于灭国仇人膝下。”
古月夫人道:“灭国之仇,不死不消。”
……
皇宫外,苏昱脱下了孝服,穿上了朝服。
翊轩在宫门口等着他,见他孤身一人,放心又担心。
“玉妍说,明珠母子安好,你放心。”
“我知道。”苏昱朝宫内走去。
“苏昱,你不怕死吗?”翊轩拦住他,“皇上说,只要你离开,他会饶过你的性命。”
“饶过我的性命?”苏昱问,“然后,让我永远地背负罪名活着?”
翊轩不语,苏昱道:“苏昱的名,不足为惜,苏昱的命,也轻若微尘,只是,眼下压在我身上的东西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