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躲在楼上的沧海刘先生,神情晦暗不明。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称千金坊甄氏,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是江湖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紫秀,而山匪中的小管事,居然是醉月楼背后的大掌柜,方家家主方立辉。
眼下他们一唱一和,要以千金坊的消息作为方家春会的压轴,就是不知如果真正的千金坊甄氏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思及此,刘先生不由地摇了摇头,他人微言轻,有些事即便知道,也要烂在肚子里,带到棺材中,这辈子都不能说。
之前刀门霍家的事如此,现在紫秀与方立辉之事,也是如此。
不远处的阿宛和茗香看到楼下言笑晏晏的方紫岚,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处,但很快她们便发现了暗中观察的刘先生。
“他……”阿宛欲言又止,茗香的视线却仍落在方紫岚身上,似是完全没注意到刘先生,轻声道:“静观其变,只要他守口如瓶,便不必理会了。”
“可万一他……”阿宛甫一开口,就被茗香截住了话头,“他不会。是人就会有秘密,说出一切的代价,他付不起。”
阿宛似懂非懂地皱了眉,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直到众宾客散去,方紫岚告别了方立辉,带着李晟轩走上了楼,她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阿宛说着,撒娇似的一把攀上了方紫岚的手臂,不肯放开。
“这才几日不见?”方紫岚笑着点了点阿宛的额头,见她不满道:“你知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方紫岚配合地点了点头,“原来,都过了这么多秋了。若不是适才方公子提醒,只怕我要以为这是方家秋会,而非春会了。”
阿宛撇了撇嘴,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李晟轩抢先一步,“敢问阿宛姑娘,夏……我家阿二现在何处?”
“我也不清楚。”阿宛摆了摆手,然后趁四下无人,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他不是去救阿是公子了吗,难道你不知道?”
李晟轩神情一凛,与方紫岚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之色。
按理说,若夏侯彰带了暗卫一起行动,无论如何也不该杳无音信。要么暴露身份,被扣上一个护卫不利,弄丢天子的罪名,届时李晟轩失踪一事便瞒不住了。要么救出阿是,苏州城的大街小巷早就贴满了通缉令……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不应该是这般悄无声息的结果。
除非,夏侯彰和暗卫,都已经出事了。
“我们先不要想太多,万一只是路上耽搁了……”方紫岚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这样近乎拙劣的借口,她实在说不下去。
李晟轩略一沉吟,不待开口,就见方紫岚的目光定在了他的身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种时候你千万不要随便行动,我们不能再少人了。”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讽刺,忙活了好几日,却没有一个像样的证据,连半个人都不能定罪,反倒折进去了两人,或许更多。
毕竟她才不信,以李晟轩谋定而后动的缜密心思,会只带夏侯彰一人,他身边必然还有其他心腹,只是……
“我不会随便行动。”李晟轩认真道:“说好了,我都听你的。”
“方大人,我说最后一遍。”方紫桐挣扎着要甩开方紫岚的手,然而徒劳无功。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吼道:“我不想见到你,滚啊!”
“桐妹……”方立辉在她不远处停住了脚步,面露忧色欲言又止。
方紫岚缓缓把手拿开,唇角勾起笑得戏谑而难过,“方紫桐,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闻言方紫桐像是撑不住一般摇摇欲坠,仍兀自嘴硬道:“我什么模样与方大人有关系吗?方大人若是来瞧我笑话的,如今瞧过了,可以走了。”
方紫岚抿了抿唇,沉声道:“我早就知道了,你没有必要保护我。”
“保护你?”方紫桐红了眼眶,“谁保护你了?”
短短一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似有万千怨愤不甘,可颤抖的声音把她的心绪暴露无遗。仿佛一只舔舐伤口的小兽,即便亮出了锋利的爪牙自卫,湿漉漉的眼睛中也是藏不住的脆弱。
“不管你说什么。”方紫岚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方紫桐的手臂,“今日我都要带你走。”
“方大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裴老夫人被气得直咳嗽,“兵围裴府,强行闯入,甚至要带走珒国公夫人,无论哪一桩都足够你丢官罢爵了,更……”
“那又如何?”方紫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待此间事了,我听凭陛下处置。在那之前,谁都没有资格置喙。包括你,裴老夫人。”
她说着声音渐冷,“我敬你是长辈,故而以礼相待。但你若是执意要挡我的路,我也不会留情面。”
“方大人,你怎敢……”裴珀鸣的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宛如地狱修罗的人,她手中没有兵器,却浑身都散发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