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重复了一遍“岳”这个姓氏,脑海里飞速地寻找着相关信息,终于在电光火石间,想了起来。
当年紫秀扬言要杀铁面判官百谌时,也曾有义薄云天的江湖人挺身而出,誓要除魔卫道,守护江湖公义。
毕竟那是百谌,苏恒老先生众多门生中,唯一一位当了官服换兵器,一匹白马闯江湖的游侠。便是朝廷命官见了,也会给两分薄面的铁面判官。
原因无他,百谌并非只会打抱不平的江湖人,他知人命可贵,认朝廷律法,在打打杀杀之下,藏了一颗家国天下的心。
用苏恒老先生的原话说,若是天下还有侠之称谓,百谌当之无愧。
就是这么一位铁面判官,在得知鬼门龃龉后,于某次冲突中,伤了转轮王楚彬。
说起来,那些年楚彬没少受伤,仅是为了替他报仇,方紫岚便顶着紫秀的名号,杀了不少人。
如今回想起来,楚彬那些伤究竟是旁人所为,还是纪宁天为了利用方紫岚排除异己,故意弄伤了他,都不得而知了。
阿宛只记得,彼时第一个站出来为百谌鸣不平的人,姓岳。
于是岳家的火烧了两天两夜,满门无一活口。之后众多江湖人偃旗息鼓,眼睁睁地看着百谌一家,遭受了灭门之灾……
“看世子夫人这般模样,应是知晓当年之事。”那和尚定定地看着阿宛,眼见她神情慌乱,强自从容道:“我知晓又如何?”
那和尚并未回答阿宛的话,转了话音道:“适才听紫秀所言,护送世子夫人,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
“你到底想说什么?”阿宛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听那和尚气定神闲道,“倘若世子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紫秀可还能活?”
“你想杀了我?”阿宛怒极反笑,“果然,紫秀说得不错,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江湖人,不过是道貌岸然的……”
她还没说完,就见那和尚朝她扑来,她闪避不及,便闭上了双眼。
“师父?”那和尚不敢置信地看着挡在阿宛面前的燃灯大师,猛地收手,“您这是为何……”
“阿弥陀佛。”燃灯大师不动如山,阿宛站在他身后,却是轻笑出声,“大师,当年你救下岳家人,救下百莫辞,砸了紫秀的招牌。怎的事到如今,又想帮紫秀,守着她的招牌了?”
“你休得胡言!”那和尚气急败坏道:“师父怎会相帮紫秀……”
然而他说了一半,便幡然醒悟似的停住了,惊道:“师父,您不会真的要帮紫秀吧?”
“阿弥陀佛。”燃灯大师双手合十,阿宛心中有了计较,便直言道:“大师,该来的躲不掉,你便是再念一万遍阿弥陀佛,也无济于事。”
“老衲知道。”燃灯大师长叹一声,“世子夫人为何而来,老衲亦是心知肚明。若钟灵寺安度此劫,那些物什,便交由世子夫人带走……”
“师父,万万不可!”那和尚打断了燃灯大师的话,燃灯大师并不恼,只是抬手覆上了他的肩,“傻孩子,躲不过的。”
那和尚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呆愣在原地,阿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大殿外仅有的空地上,放着三个大箱子。
“那是……”阿宛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她径自走了过去,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里面皆是地契文书。
烛火晦暗不明,阿宛虽看得不甚清楚,但心底了然,她猜的没有错,这些便是方紫岚上山的真正目的。
“大师以为,交出这些,钟灵寺上下便能安度此劫了吗?”阿宛把文书放了回去,转头望向燃灯大师道:“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闻言,燃灯大师幽幽道:“人心欲海,何止始作俑者四个字能说得分明?”
阿宛抿了抿唇,心一横道:“无风不起浪,纵是人心欲海,也不会无故掀波澜。”
“够了!”那和尚红了眼,瞪着阿宛道:“事已至此,世子夫人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为何?”阿宛冷了神色,一字一句道:“为了此时此刻,尚在门外为你们争一线生机之人,哪怕是死,也能死得其所,而非不明不白。”
她说罢,环顾四周——
满寺不明真相只求庇佑的百姓,满口阿弥陀佛不问真相的僧人,对着满墙不知真相为何物的木雕泥塑,莫名的相称,甚至相称得令人毛骨悚然。
今夜的钟灵寺,竟像是应了方紫岚那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思及此,阿宛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和尚不明所以,问道:“世子夫人笑什么?”
“我笑紫秀的确所言非虚。”阿宛咬牙切齿道:“好一个钟灵寺,好一个因果循环,眼下命都要没了,竟连半句真话都不肯说。”
那和尚被阿宛的话所激,正欲开口,却被燃灯大师按住了,仍只有一句“阿弥陀佛”,却是百感交集。
真相是什么?偶尔燃灯大师也会这样问自己,却发现久远的岁月,并未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