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诡谲。”方紫岚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双手把白玉虎符端正地放在地上,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柄短匕,刀尖直指自己的心口,“陛下若是不信,尽可把我的心剖出来,一看便知。”
“方紫岚,你……”李晟轩怔怔地看着她,只见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刀尖便已刺破了她的外衫。
他没有阻止,却见她手腕一转,刀尖指向了地面,“陛下以为,我当真会这么做吗?”
李晟轩没有说话,方紫岚收了短匕,肃声道:“剖心自证,愚不可及。今日我即便是把心剖出来,放在陛下手中听凭处置,恐怕陛下也不会相信我。届时我不仅丢了性命,而且什么都证明不了。”
她振了振衣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记得陛下曾和我说过,信任二字理应对事不对人。既然陛下觉得我行事可信,那不妨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今日奈何不了荣安王,但假以时日必能将他绳之于法。”
李晟轩低声自语道:“日久见人心吗?”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室的沉默。
方紫岚不再说话,她交出虎符字字坦诚,本就是把命交到了李晟轩手中,信或不信全在他一念之间,她的生死都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李晟轩的声音,清冷而落寞,“你存了私心,朕不怪你。但你可知,自古忠义难两全,你终究要有所取舍。”
方紫岚一字一句毫不退让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担起身为大京越国公的责任。但莫涵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哪怕豁出性命也一定要护着他。”
“方紫岚,你究竟把朕置于何种境地?”李晟轩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忿声道:“还是说,你以为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
“陛下会不会容忍我,是陛下的事,我不敢置喙。”方紫岚面上没什么表情,话却说得倔强冷硬,“但我所作所为,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李晟轩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越国公方紫岚不思悔改,即日起禁足府内,不得踏出方府半步。如若有违,杀无赦。”
方紫岚微微颔首,“臣下领旨谢恩,多谢陛下。”她说罢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晟轩垂眸看向放在地上的半块白玉虎符,心中一个声音不断地叫嚣着——杀了她,就不会输。可还有另一个声音说——杀了她,必输无疑。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诸葛钰的劝,慎而重之,莫要赌这一局,否则也不至落入今日这般为难之境。
事到如今,他纵然是欺人,也无法自欺。他的心,动摇得愈发厉害。
方紫岚是被宫中禁军押送回府上的,虽说是押送,但也只是跟在她身后,待她进府后便关了府门,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出。
此情此景不消片刻就传遍了京城,一时之间流言四起,除了京中百姓,各大公卿世家也在纷纷猜测方紫岚被囚于府的原因。
然而介于方紫岚回京之后就直接进了宫,一出宫就被禁足,期间连个空隙都没有,让惯会看戏的各大公卿世家连个热闹都瞧不上,更别提知晓什么内情了。
故而从东南传入京城的流言蜚语就成了唯一的凭据,被众人细细琢磨反复演绎,竟也有鼻子有眼,说的跟真的似的。
方紫岚当然无暇顾及这些,她回府之后,原本打算趁着禁足的这段时间,好好查一查丛蓉,谁知还未等她查,就听管家说了丛蓉落胎一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方紫岚眉头微皱,管家诚惶诚恐道:“就是方大人您离府那天早晨,照顾丛姑娘的丫鬟发现她晕倒在房中,身下全是血,就赶忙叫人请了大夫来看,这才发现是孩子掉了。您走之前特意交代了,要看顾好丛姑娘,谁曾想……”
方紫岚不耐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请的大夫怎么说,是因何落胎?”
“丛姑娘误食了藏红。”管家说完,又着急解释道:“是不小心掺进去的。之前阿宛姑娘检查府上药材的时候,说是藏红没了,吩咐就让人一起去拿了,许是不小心……”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方紫岚的脸色,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直接没了声音。
方紫岚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小心?”
“我已经把拿药的那人赶出了府,还有经手的丫鬟,也一并赶了出去。”管家额上直冒冷汗,“至于府上其他人,我都规训了一番,这种差错以后绝不会再有。”
方紫岚没什么好气道:“再有你就主动消失,别让我再见着你。”
“是是是。”管家忙不迭地应了几声,又听她问道:“丛姑娘现下如何?”
“丛姑娘孩子掉的时候,月份太大,伤了身体,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下床。”管家长吁短叹道:“前几日稍好了一些,能下床走动了,但人还是憔悴的很,风一吹都站不稳。”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方紫岚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管家,“封府的事先不要让丛姑娘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