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之人(1 / 2)

兰库帕的夜晚,总是闷热而黏腻,好像盛夏时节闷在身上总也甩不开的那一层汗,也像每个贫民窟角落里永远会有的霉烂的气息。在这样的兰库帕的夜晚,总会上演肮脏下流和凶狠残暴的故事,而于永义则是这些故事的代理人。

这会,于永义正带着小弟,往城市的南边赶。手下报告说,赌场追债的时候不小心打死了一个赌鬼,不仅闹出不小的动静,欠下的烂账的窟窿也不知道怎么平。自己刚从郑老大手里接手这个赌场不久,就闹出这样的事情,于永义肚子里一肚子火。

一进门来,就看到跪着两个小弟,于永义抬手就给两人一人一个大耳光。

“怎么做事的?怎么做事的?事情办得不干净,动静倒闹不小!”

两个小弟捂住脸不敢动也不敢狡辩。还是小武出来打了圆场:“还不快滚!多找几个弟兄,把东西仔细埋好。”

屋子门口的人听令,一起跑走了七八个,虽然人多,却没弄出很大声响。

小武清楚得很,他哥虽然看上去他长得凶,骂人的时候嗓门也大,但是对兄弟那也是打一把拉一把。并不像有些道上的大哥,对手下十分冷酷凶残,但凡做错事,断个指头都是常有的事。

他再次庆幸自己跟着这样一个大哥。

于永义走进屋子,只一眼就把屋子打量清楚了——狭小的房间,低矮的天花,破旧的竹木桌子旁是颜色俗气的塑料凳。墙边的佛龛里有一位女性的照片,看来这个短命鬼的老婆已经死了。死了也好,跟着个这样的赌鬼,还不如死了。于永义心里想着。

这就是普普通通兰库帕穷人家的房子,要说非有什么不同,是墙壁上贴着几张学校的奖状,奖状上印着“优秀学生”。

房间本来就小,这会站了几个人,更显得闷热,墙角只有一盏破电扇在无力地慢慢摆着头。“他妈的连个空调都有没。”于永义低声咒骂。

其实空调本来是有的,天花边的墙上还留着空调出水管的洞,如此看来,空调也是被拆下去当掉当赌资了。

于永义往地上啐了一口,兰库帕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但是赌鬼他是最看不起的。他讨厌赌鬼,他爸爸就是赌鬼。

“阿东你是不是有毛病,这人都穷成这样了,你还给他借钱?他能拿什么还?我们是开赌场,不是做慈善!”于永义冲着一个穿花衬衫的小个子喊着。

阿东双手捧着打火机,笑嘻嘻走近:“他是没钱,但是他有个女儿。”说着,就拿火去点于永义唇间的烟,然后喊:“带上来。”

如今罩着兰库帕的天,还是当年旧社会的天。

人死账在,父债子还,如果还不起就拿命抵。赌鬼的女儿如果长得漂亮,那就是最好的抵押品。等赌鬼老爸还不起钱,就把女儿带走,随便去了哪个夜总会,都是会下金蛋的鸡。

赌场和妓院,这两个古老的职业,在现代化的兰库帕热烈地延续了下去,丝毫不减其活力。

于永义深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烟雾散去,眼前已经站定了一个女孩儿。

齐肩的黑色头发,白皙的皮肤,匀称的身材,穿着旧色的普通T和短裤。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但是胜在年轻,微圆的面盘,介于女性和孩子的气质,这一款女孩,男人最喜欢。

阿东收起刚刚谄媚的嗓音,换上吓唬人专用的面目对女孩儿说:“你爸爸在我们赌场欠了钱,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他自己亏心,看见我们七星社的人就自己吓死了。小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节哀。只是你爸这一走,欠的钱可怎么办?”

明知故问的一句话,女孩只是低头一言不发。

阿东也不藏着掖着,继续说:“你呢,可以来我们会所打工,当个服务员,拿工资抵债。这也是我们七星社仁义,你不要不识抬举。”

于永义也不是第一次收下女孩儿抵债,他随口问道“几岁了?”

女孩回答:“16。”

于永义抽手就往阿东的后脑勺来了两下:“16你也敢往场子里带,你胆子不小啊!”

毒品和未成年卖yin,是七星社绝对不碰的两个东西。

阿东一脸苦相:“我也不知道她16啊,她看着也不像才16啊……”

于永义把目光又转向女孩,刚刚是没仔细瞧,如今一看,那介于女性和女孩的脸盘,确实偏稚气更多一些。

女孩在他打量的目光更加蜷缩了起来,并且开始颤抖。

于永义心里有些烦躁,他对眼前的女孩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悯,尤其是满墙的学校奖状更是给他心头添了不忍——要不是摊上这样的爸,这个女孩一辈子也不会和七星上打上交道,说不定还会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挺好的生活。

如今就算于永义放她一马,她无父无母,又有点美貌,在兰库帕,那就会像遍地都是木槿花,随随便便就被人给折了、摘了,然后被丢弃于地上,被踩踏进泥了。

人那,想一辈子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