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 寒潮(1 / 2)

Chapter 80 寒潮

从前有座山。

山里有座庙。

庙里有坨蘑菇团。

蘑菇团絮絮叨叨地说——

“——你知道吗,安慰人这个工作,至少是需要开口的。”

及川彻半是无语地摘下头顶的毛巾,转头去看在他旁边坐得心安理得的青木风见。这个金发姑娘自打在他旁边落座就似乎打定主意要将旁观进行到底,过去的十分钟里喝水理护具拧毛巾怡然自得,权当旁边乌云盖顶惨字当头的前辈不存在,及川彻一颗敏感脆弱的小心脏从受惊到紧张再到死水一滩,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控诉。

“太过分了,”他顶着一双死鱼眼道,语气中全是怨念,“小青木。”

而被怨念的本人面部表情肌纹丝不动,将已经凑到嘴边的水壶撤开几厘米,想了两秒钟才缓缓开口:“嗯……也不是要故意晾着及川前辈。”

及川将信将疑,作为常年被怼的斗争对象,全宫城县他可以自称对青木本性中的恶劣程度最为了解:“真的?”

“真的,”青木肯定道,“就是有点在意。”

及川挑眉。在意这词在情绪上的表达永远中性,有人用之婉转告白,有人用之猜忌人心,但终归都与喜欢讨厌牵扯不清,他无意在此追究北川第一国文教师的教学水平,只用一贯柔软的腔调反问回去,像是一种不走心的好奇:“在意什么?”

在意什么?

这问题问自己也觉得困惑,或许只是习惯了及川的永远强大,又或者是因为走在前面的背影看上去总是那么坚定不移,中途不是没有过脆弱彷徨,但一切的苦难似乎只会将他打磨得更加出色。她将瓶口重新凑回嘴边,半瓶温水入喉,丝润了干涩的喉咙,才认真地将逻辑理清,表达的方式有许多种,但青木风见只会坦然相告。

“因为我从没想过,及川前辈也会有应付不来的事情。”

转头对上那双棕褐色的瞳孔,她陈述事实般天经地义。

有道说眼球是面部最为复杂的器官,视觉占据了信息获取渠道的八成以上。信息爆炸的时代生活的节奏也匆忙,阴差阳错下可能不会和某人时时相处,甚至一开口就总是针锋相对的吵架,但这并不妨碍目光不住的追逐,空间赋予的想象,春花秋月夏季日光,落在那人身上,都是说不出的漂亮。

及川彻微笑起来,他一贯能将这个动作做得干净而清爽,此刻却偏有些言不尽意,停留在睫毛浓密的阴影下。他不经意地靠近了些,十公分的身高差在坐姿时只会更为显眼,属于他的影子一寸一寸笼罩过去,但吐出的声音却几近撒娇。

“呐小青木,那是真心话?”

他仿佛是在确认,枫糖浆一样的瞳孔里翻滚的尽是认真,青木抬起头来的瞬间恍惚一下——也许是确实太久没见,她有些记不起北川第一的及川到底如何,毕竟相隔一个年级,大多数印象只能拼凑自道听途说,总归无非是些光鲜亮丽的词汇,带着鸟类羽毛般的轻浮与纤丽。

但细思起来,将这个名字纳入脑海时,最初的记忆却还是那个断层的队伍中身形单薄的二年级主将,无数次路过她练习的门口,独自走在灯影幢幢的黑夜里。

从那时起就无端在意。她只有将头点下去,就看见那双枫糖色的眼里透出点不由自主的欢欣,他一向很有感染力,喜怒哀乐都叫旁人感同身受,所以周身聚集者众多,总有消耗不尽的人气,但偏偏要做出得寸进尺的模样,引人继续笑骂一场。

“今天就很乖巧呢,”他垂下头来,唇边依然揶着那抹轻巧的笑意,声音却很低,几乎是贴着耳畔响起,“为什么?是想安慰我吗?”

日语温婉,发音短促,却总有人能将一句话讲得气息绵长,多余的呼吸喷洒在颈部,有些刺痒。他低头的姿势接近一个环抱,和缓中透着进攻的姿态,青木却并不想后退——她与他对峙多年,逃跑就从来不算个在考虑范围内的解决办法。

“非要说的话。”

她就这着这个姿势开口,视野范围里还能看见他蓬松的发在天花板的映衬下折射着点点碎光。这些流光不若骄阳耀眼,又有些易碎的脆弱,但落在夜幕之中倒是刚好,足以为迷途的人指引方向。

“——我想,是因为憧憬吧。”

语气平铺直叙。

于是连世界都在这一瞬静止下来,那种笼罩全身的压迫感眨眼间烟消云散,她感到肩头一沉,及川刻意压低了不到两句的声音重新回到了柔软的频道:“狡猾!”他说,几乎是愤愤不平地喊,“这种发言是犯规的啊小青木,犯规——!”

嘴里胡搅蛮缠,神智却心如明镜,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脸颊的热度不断攀升,从心脏一直蔓延到眼眶,岩泉一说他从小就是个爱哭鬼,欢喜悲伤都要发泄出来才觉得痛快。却只有这一次史无前例,喉间如遇肿块,心底酸涩难言,却又如同将整个人浸泡进蜂蜜中般,呼吸相触都是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