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雨天(1 / 2)

影山飞雄见过青木风见,三次。

三次都在雨天。

最初是暴雨,遮天蔽日的乌云将体育馆中的白炽灯孤立成了周围唯一的光源。影山推开休息室的大门时便感到了那股不可阻挡的湿意,顺着他的裤缝和袖口一点点地缠绕上还未冷却下来的身体,颇有些束手束脚之感。

他忍着不适皱着眉走出几步,抬头才发觉走廊转角的地方站了个穿着运动服的高挑女生——高是真的高,约莫比同龄的男生还要再高半个头的样子,让影山有些羡慕的同时也使她本人格外显眼。同样不遑多让的是那头带着微卷的淡金色短发,怕是整个校园里也找不出第二个,而原本堪称清丽的眉眼在前二者的冲击下却成了寡淡的陪衬。她原本定定望着漆黑一团的窗外,听见大门打开的响动后才朝他投来一瞥。这才叫人看清了那双深蓝的眸子,像是被雨水打湿过,一瞥之间便在人心上晕染出朦胧不清的水汽。

而水汽绕身的影山却满心满眼都只看的见那女生左手指尖上漫不经心地旋转的红白绿小球,mikasa mvp 2000,专业的比赛用球,和更加专业的控球力。

然而几乎是立刻,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某个高大的身影越过了他。那头颇硬的发质在亚洲人中并不算多见,何况影山在排球上的记忆力向来惊人,几秒之内就从脑内调出了此人资料——岩泉一,三年级前辈,队内现任首发主攻手。

几秒后他听见岩泉开口,以一种理所应当的口吻唤道。

“——风见。”

第二场是突如其来的中雨,对街上的行人来说是无解的灾难,但身在室内的比赛观众却毫无所觉。那天的男排比赛结束于漂亮的2-0,学校却不肯提前派车来接,于是一帮刚刚下了赛场的热血少年只得去旁观女排拖拖拉拉的进展,一边还对发球的力道和上网的速度指指点点。男女身体素质天生有别,也怪不得他们看得哈欠连天。

影山应当是其中看得相对认真的一个,何况场上的那位背号为6的金发二传确实技术出色,牵制诱敌球权分配一气呵成。过于稳健的球风虽然少了些看点,却也默不作声地使比赛彻底落入了她掌控的节奏。他们到时已经是己方的赛点,对手心急之下的跳发球来势汹汹,被自由人勉力接起后却直冲着对面球场而去,对方的二传已经喊着机会球向后半场移动了脚步,球网的正下方却冷不防地伸出一只手来。

一只纤长的,绕着几圈运动绷带的手。金发的女生高高跃起,身体却宛如在水中一般轻松舒展,而伸出去的指尖不过轻轻在球的底部一拨,便将那去意已决的小球挽留了那么零点几秒。

就零点几秒而已。

机会球的错觉造成了前半场的空旷,急急忙忙从后场冲上来的对手终究来不及补救,与紧贴着球网落下的排球擦肩而过,落地声响彻全场的同时也彻底拿下了这拖延了许久的一局。场上的欢呼声几乎能震动天花板上的顶灯,引得几枚光点落入她氤氲着的眼瞳,宛若几尾活泼的小鱼落入沉静的海中。

随即那片海就望了过来,沿着层层叠上的看台盘旋而上,直至彻底淹没到这一角,影山在那一刻莫名的有些紧张,但随即他就在身边的嬉笑声中意识到那道视线的目标应该在他身后。

站在他身后的前辈兼主攻手被队友揶揄得紧紧绷起一张本就严肃的脸,活像有谁欠了他百八十万,唇边却禁不住地比平时多上扬了那么百分之零点几的弧度,然后在和场内四目相对的瞬间,终于化成了个难得一见的笑。

第三场,是场淅淅沥沥的细雨。

这样的天,打伞的话有些显得多此一举,不打的话又分明会被淋湿衣物,如果是平日的话好歹还有体育馆这个去处当权宜之计,但此刻偏偏是全校禁止部活的考试周。影山双手举着书包权且当作雨伞,从教学楼绕出来,一面啪嗒啪嗒地踩过地上的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腿,没走几步就能清晰地感到脚步沉重了下来。可他是体育社团出身,从小就是喜欢活动的身体,自然对这种蒙蒙细雨的侵扰嗤之以鼻,反倒是加快了脚步,决意从常年上锁的后门翻出去抄近路回家。

一切就发生在这个决定之后。

直到很多年后,他再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也没能挑出合适的用词来形容接下来发生的事。毕竟若说他对事件早有预感当然是扯淡,但说他对环境观察细致也并不十分贴切——事实上当时他已经连跑带跳地奔出了十余米,方才回过神来,隐约觉得自己刚刚路过了一个人。

一个让他莫名觉得应该回头看看的人。

于是他回过头,人迹罕至的道旁的石阶上确实坐着个身穿制服的女生,这本不奇怪,毕竟整个北川第一的校园里至少有一半人口符合这个描述,唯一的问题是,那女生有一头微卷的金色短发。

影山见过它们自然蓬起的样子,他的印象是和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上喜欢印刷的造型如出一辙,学校里虽然有教导主任时不时压着管着,却到底压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的欢快与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