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霁清在寒夜里仓惶逃窜。
身后的箭矢追着他。
林北辞可是战场里厮杀出来武将,箭的准头可想而知。
他想要陆霁清的命,眼下是唯一的机会,甚至是姜永宁故意给他的机会,想必是行宫里的安排起了效果。
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更不会跟陆霁清玩什么恐吓的把戏。
他要他死,立刻!
冷风吹拂而过,陆霁清的手臂已然酸麻,他死死握着弓,身子往马边一侧,反手击落从身后射出的冷箭。
这场狩猎才刚刚开始。
嗖嗖嗖——
陆霁清不能回头,只能凭感觉,反手挥弓,一连击落了两支羽箭,而第三只箭擦着他的手臂过去。
一阵火辣辣的疼,一连串的血珠涌出来。
他策马闪进密林里,黑夜是他最好的掩护,快马步子也已经跑开,他大口大口的吸着冷风,心脏痛得厉害。
一些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不去,像一把快刀,正将他片片凌迟。
真的是永宁故意安排的吗?
是了,若非她故意设陷,国事繁忙,怎么突然就想冬猎了?
永宁为什么要杀他?
只因为那一句挑拨?只为了平复林北辞的怨气?
一个死在猎场的质子,也算是对梁国有所交代了吧?
“你乖一些,我不杀你。”
漱玉泉宫里,她含着几分醉意,眼中满是调笑的戏谑。
为着这一句话,他便已意乱情迷,像牲畜一般将自己献上了她的祭台。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杀与不杀,无关情谊,只有利益考量。
她一直在骗他!
温柔是假的,缱绻是假的,永宁对他没有爱意,只有享用。
用完了就扔到一边。
若死这里,她可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腿上被刻字的地方突然疼了起来,无法忽视的疼,一笔一划,比那一支支冷箭更毒!
陆霁清忽然从马上跌了下来,好像忽然之间,一切求生的力量都失去了。
快马一声嘶鸣,中箭倒下。
他在马悲哀的双眼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陆霁清闭了闭眼。
手中死死握着那张弓,箭筒里还剩六支箭。
马蹄声正在逼近,林北辞就像一个从黑夜里走出来的死神。
他什么也没说,在确定陆霁清倒下的位置的时候,更没有给他留下遗言的机会。
挽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嗖得一声——
一只冷箭竟先他一步急射而来!
林北辞瞳孔骤然放大!
箭来得太快,太猝不及防,胯下骏马的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同样嘶鸣一声,栽倒在地上。
林北辞狼狈的跌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又很快站起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夜风吹过密林,发出的呜呜声响,一声比一声紧。
陆霁清凝神着四周的动静,草木簌簌声响,他飞快起身,同样的三箭连发!
可就在这瞬间,一抹银光自身后刺来,他矮身一躲,长弓招架上去,却牵扯了伤处,动作慢了一分。
肩膀被重重划了一剑。
陆霁清已经感觉不到这一剑的疼了,只觉得伤口木木的,瞬间他就感觉不到右臂的存在了。
剑上有毒!
事已至此,陆霁清知道,今夜自己跟林北辞必然有一个要死在这里了。
纵然满心凄楚,他也决不能死在这儿,死在他的手底下!
这个人心机深沉,跟辽国有着理不清的牵扯,又跟永宁有过年少情谊,他决不能把这样的人留在永宁身边!
陆霁清左手已泛起青筋,失掉了力气又仿佛涌回身体里。
一面后退,一面从箭筒里摸出一只羽箭,折断一半,而后脱手飞出!
林北辞眼瞳皱缩,一剑挥开,步步逼近。
“何必再挣扎呢?死在这里岂非也很不错?就算你侥幸活过今夜,明天呢?”林北辞缓声道:“我只不过是一把刀,永宁才是握刀的人啊……”
陆霁清的呼吸一滞。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剑光已至。
霜寒的剑气让陆霁清的咽喉上下滚动的,带来一种冰冷的,近乎于死亡的气息。
而他手中的断箭已整个刺入林北辞的肩窝里!
他本该刺入心脏的。
一寸小小的误差让陆霁清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林北辞大叫一声,将剑锋往前又送了几分。
陆霁清侧身躲过,利箭同样在他胸膛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弓弦勒在了林北辞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