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荀安刚满六岁,那年他的名字是黎昱。
在那个风雨如磐的黄昏,国师王明尘带着他逃出了京城。
他们自繁华的平京启程,一路向北,目标直指遥远的眠山。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眷顾这两位旅人。在离开平京不久的一次短暂歇息中,他们的行囊遭窃,钱袋不翼而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两人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明白,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追兵,他们必须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行。
当他们抵达翼州城下,夜色已如墨般深沉。一路上,他们仅以山泉解渴,腹中早已空空如也,饥饿之感愈发强烈。
翼州距离平京已有数百里之遥,但只要再跨过冀州,渡过波涛汹涌的白鹿河,沿着山谷蜿蜒前行,便能抵达眠山脚下。
“王老道,如今我们连一块干粮都买不起了,不过这一路的山泉倒也混了个水饱。”小黎昱抬起头望着王明尘,尽管身处困境,他的语气中却没有半点怨言。
王明尘面对这年幼的黎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笑:“殿下,我们走的实在匆忙,老道积攒财物实在未能一并带走。”
小黎昱眨了眨眼狡黠道:“那今晚我们住在哪呢,我的国师大人?”
王明尘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回答:“嘿嘿,殿下,老道在进城之前已经卜过一卦,只需跟随我便是。”
不多时,王明尘牵着马,带着黎昱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前。小黎昱看着这家客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国师大人,你不会是打算把马匹卖掉?又或是将我典当了吧?我们哪里来的银子住这里啊。”
王明尘望着眼前这个自小生长在帝皇之家的孩子,尽管只有六岁,一脸稚气,却坚韧不拔,能跟着自己跋涉数百里,内心深处对这小小身躯中蕴含的勇气与坚持,不禁生出敬佩。心中暗自发誓,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安全抵达眠山。
正当王明尘欲开口向黎昱透露计划之际,却惊觉二人已陷入了重围之中。他心中一紧,以为追兵已至,急忙将黎昱掩于己后,目光如电,扫视四周。
然而,这群人的装束显然与之前追缉他们的禁军不同,更像是翼州城的守军,这意外的发现使紧张气氛略显缓解。
此刻,一位银发老者自卫兵中走出,其面容慈祥,服饰考究,气度不凡。
“二位,请随我一行,王爷有意召见二位。”老者语气虽然平和,但邀请之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王明尘敏捷地调整表情,堆砌起笑容,同时保持警觉,继续守护在黎昱之前,追问:“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您的主上莫非就是这翼州之主燕王?”
老者微微颔首,确认道:“老朽乃燕王府之管家,称我王伯即可。我家王爷正是燕王殿下。”言毕,他轻挥一手,周遭的卫兵迅速让出一条通道。
王明尘环顾四周戒备森严,长枪林立,显然逃脱并非明智之举。既然如此,他心念电转,决意将计就计,带着黎昱跟上了王伯的脚步
尽管入朝为官已晚,王明尘对燕王的事迹却颇有耳闻。
作为皇上胞弟,燕王不仅武艺高强,统军有法,更是以铁腕手段和手段毒辣著称,即便是龙座上的天子也对他怀有几分隐忧。
王明尘暗自思量:当下圣上抱恙,燕王与朝堂历来不和,此次突然拦阻我们的行程,其意恐怕不善。
心念及此,他侧身贴近黎昱,低声嘱咐:“待至燕王府,殿下切记镇定自若,一切交由在下应对。”
黎昱轻轻点头,随后贴近王明尘耳边,以稚嫩而自信的口吻低语:“国师大人不用担心,二皇叔不会害我。”说罢,他还俏皮地向王明尘眨了眨眼,仿佛胸有成竹。
王明尘虽不明就里,黎昱的笃定多少让他感到安心,但心中的警惕并未因此减少分毫。
两人很快便被引领至宏伟壮观的燕王府邸前。高墙深院,气势恢宏,也预示着即将展开的会面绝不简单。
翼州作为燕王的领地,实则成为他自治一方的小小王国,远离中央,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燕王府的规模,远超其他诸侯的宅邸,彰显着燕王在此如同帝王般的地位。
自王明尘担任国师以来,到访过的王府也不在少数,然而论及雄伟奢华,燕王府无疑首屈一指。步入燕王府,令人诧异的是,守卫并不似想象中的森严密集。随着王伯的引导,他们穿过曲折的廊道,最终踏入了王府的大厅。
这大厅宽敞无比,足可容纳数百人。穹顶高悬,雕刻着精美绝伦的龙凤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破壁而出。厅内的立柱皆由珍贵的紫檀木打造,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在这富丽堂皇的大厅正中,只见一位肤色黝黑、身形魁梧之人。他独坐于虎皮宝座之上,威猛不凡的气势令人无法忽视。宝座更衬得他威风凛凛,而他竟袒露着上身,肌肉虬结,皮肤上遍布着十几处的疤痕。那些疤痕,犹如岁月留下的勋章,每一道都是他英勇战斗的证明,无声地诉说着他过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