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院问诊室,滕谅和对面的楚造面面相觑。
楚造放下检查单,两手撑着下巴,倾身上前:“所以,你现在的记忆和现实有所出入?”
滕谅下意识拢了下外套,犹疑点头:“嗯。”
“一个人来的?”楚造话锋一转,问。
滕谅沉默片刻,到底是摇头。
楚造的表情倒是不怎么震惊,他噙着温和的笑容:“滕谅,你并不信任我。方便让你的家属进来吗?或许这会让你稍微放松点。”
话音落下,滕谅沉默了,他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楚造并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滕谅的答案。
几分钟过去,滕谅才应好。
陪同的人走进来,楚造闻声抬头,下一秒眉梢轻挑:“坐。”
黎安走到滕谅身边,挨着他坐下:“冷吗?”
“还好。”滕谅的声音有些哑,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我还是觉得这像一场梦。”
黎安嗯了声,余光瞥见桌上细碎的纸片,眸色冷得厉害:“别担心,会好的。”
滕谅垂着眼睛,没说话。
楚造挑眉,接到黎安的信号,起身接了杯热水。
手心被塞进水杯,倏地一暖,连带着滕谅紧绷的情绪有所舒缓。
楚造轻轻敲了敲桌面,让滕谅回过神:“现在的情况不算乐观,通过你的描述,你的症状已经不仅仅是失忆,还有记忆错乱。”
黎安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把自己的肩膀和滕谅的肩膀抵在一起,无声告诉他自己在。
不安的情绪渐渐消逝,滕谅吐出一口浊气:“有办法恢复吗?”
楚造顿了顿:“有。”他看着滕谅的眼睛,“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闻言,黎安抬眸:“什么意思?”
楚造分出一点视线给黎安:“意思是治疗方法是有风险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完美的办法,我也不可能向你保证说能让你的记忆恢复,回到正轨。”他停顿一瞬,“甚至有可能得不偿失——不仅没有成功,还会破坏现有的常态记忆。所以,滕谅,你需要想清楚。”
楚造说完,滕谅眼神微微闪烁。
说实话,他现在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明白。
超出他接受范围的消息接二连三地闯进他的世界,这让滕谅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忍受细密的疼痛,抬眸:“我需要一点时间。”
楚造理解地点头,快速地敲击着键盘:“我能理解,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反正我的方法也只是加速而已,平时黎安多和你说说以前的事情,某种程度上也能帮助你的恢复。”
滕谅嗯了声,小脸惨白。
走出六院,滕谅胃部微微痉挛,酸水上涌。他捂住嘴巴,朝洗手间奔去。
呕过之后,浑身都是软的。
他撑在洗手间的两侧,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身侧伸来的手为他递来纸巾:“擦擦。”
滕谅接过,透过镜子和黎安视线相接:“原来,那个白月光是你。”
黎安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眼底却闪烁着心疼:“滕谅”
“我没事。”滕谅起身,自嘲扯起嘴角,“只是一直笃信的世界轰然崩塌,你总得让我适应适应。”
“你需要休息。”黎安轻声道。
滕谅却动作不算连贯地摇了摇头:“不是现在。”
黎安垂眸:“你——还是要去警局?”
滕谅嗯了声:“她是我的老师,我不可能置身事外。”
话音落地,黎安没有搭腔,拦住往前走的滕谅:“那我呢?”
滕谅脚步一顿,眼底的光倏然泯灭:“前男友、主治医师朋友?”他努力牵出笑容,撞进黎安的眼眸,“黎安,现在的我们,是朋友。”
闻言,黎安倏地一笑,放下了手:“是我打扰了,抱歉。我送你去警局,以——”他拉长声音,“朋友的身份。”
滕谅没有回答。
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安静得厉害。
滕谅一进门就看见忙昏头的范载阳,他盯着白板上的线索,不停抓耳挠腮。
看见滕谅,范载阳眼睛瞬间亮了,他连忙起身,把滕谅拉过去:“你没事吧?那天你可吓死我了,还有。”范载阳看了眼不远处的黎安,压低声音,“你和黎安什么情况?昨天他抓着我问我俩是怎么认识的,我没告诉他。”
滕谅借着余光瞥见沉默不语的黎安,心脏微微抽疼:“谢谢。”
见状,范载阳大概也能猜出两人之间的复杂关系。
他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滕谅的肩膀:“我知道了。”
重新回到白板前,范载阳又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黎医生。”
黎安嗯了声,视线没再落到滕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