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撤退路线。
就在亚瑟准备撤离的时候,斯特兰拉索虫的身后突然涌现出一大批斯特兰拉索虫的螅体。
透明的、柔软的螅体层层叠叠地覆盖在成虫的身上,幼嫩的螅体分泌出大量液体,亚瑟甚至听到了成虫甲壳腐蚀的“滋滋”声。
成年虫族巨大的身体组织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液化,然后被身上的螅体吸食着,一边是巨大生命体的缓慢消亡,一边是新生命的飞速成长。
亚瑟当时只觉得这是袭击的好时机,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用微型机器人运送□□消灭这一窝虫族。
而现在,面对着自己的女儿,亚瑟突然想起了这段埋在角落几十年的记忆。
做父母的怎么会不爱孩子呢?不论是精神海还是他的生命,只要能让他的宝贝活过来,他都可以牺牲。
随着时间的推移,亚瑟的精神海逐渐枯竭,传输精神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要不是有医务人员推过来的椅子,他可能会直接坐在地上。
无菌服透气性极佳,汗水浸透了衣服,顺着他的长腿淌到地上,汇聚成了一滩水渍。
手术室里的众人控制着呼吸,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一旁接通的仪器上显示的数值已经很接近存活应有的指标了,但是谁都不清楚是仪器里的小婴儿先挺过鬼门关,还是仪器外的亚瑟·格里芬先走向崩溃。
所有人都在为这对父女祈祷着。
“孩子,你终于来了。”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悠长的叹息与一丝几不可察的急切。
文芬芬睁开眼,有些不明就里地看着周围的白茫茫。
她之前不是在熬夜赶稿吗?
身为社畜原画师,熬夜爆肝就是家常便饭,通宵赶稿就是日常加餐。文芬芬也知道自己作息很阴间,但是没想过这种工作强度直接把自己送到阴间。
“我也没啥宗教信仰,应该去不了天堂地狱。这里是阴曹地府,还是什么神奇异次元啊?”
文芬芬挠头,这四处白茫茫的场景真的很掉san。
“现世之魂,在命运的指引下接续着未来,但愿结局不是悲剧。”
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没有解答文芬芬的疑问。
文芬芬刚想发问,就听见这个声音急促道:“你在这里呆得太久啦,我不能再留你了。去吧,孩子,我会送你一个小礼物,你会喜欢的。”
文芬芬觉得自己的小问号应该有很多朋友,怎么刚来就把人赶走?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很久吗?
还没等一头雾水的文芬芬提出问题,就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包围了。
胸腹处像是被洞开了一样,又凉又疼;四肢百骸像是被打碎了重组,每个细胞都在竭尽全力的发出抗议。
不过身体上的痛比起脑海中的痛,完全就不值一提了。
文芬芬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这种痛楚,像是源自灵魂深处刮起了飓风,每一处神经末梢都被置于世间最残酷的刑房里反复凌虐,疼得她思维混沌、意识模糊。
浑浑噩噩中,文芬芬好像看到了自己这26年的走马灯,长长的影像在眼前飞速倒带,然后被一层层白光密密封裹。
像是被施了记忆清除术一样,所有被封裹的记忆都消失了——
无论是工作时挑灯夜战的无奈辛酸,还是年少时身处校园的踌躇满志,亦或是年幼时在福利院的茕茕孑立,都如过眼云烟一般消散殆尽。
要结束了吗?
文芬芬看着自己越来越模糊、似乎快到走到尽头的走马灯,迷迷糊糊地想着。
再然后,连迷迷糊糊的想法也没有了。
仪器外,亚瑟已经抖的不像样子了,眼耳口鼻都在往外冒血,扶着仪器的手和身体都颤抖不止,往仪器里输送的精神力也断断续续、细若游丝。
但即便如此,亚瑟也没有停止往仪器输送精神力的打算。
一旁的陈琦嘴巴数次张开又合上,脸上是同其他医护人员如出一辙的紧张。
仪器上的数值只差一点点就能达到存活的最低基准线了,如果就此停止真的太可惜了。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亚瑟已经到极限了,甚至已经透支了。
要放弃吗?要在最接近成功的地方接受失败吗?
“滴——滴——滴——”
仪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手术室内所有仪器瞬间报废,只有备用光源的一点荧光盘旋在这个房间里。
眼泪混着面上半干的血迹一起落入亚瑟的口中,所有的感官都被这种腥苦淹没了。
还是……没能成功吗?
所有人的嘴里都泛起了一丝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