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止符(1 / 2)

来讲一个从某本科学周刊上偶然读到的冷知识吧。

大多数人不记得三岁之前的事情,不是因为幼儿时期没有记忆,而是缺乏“索引”。

大脑在储存记忆时往往是相互关联的,当一件事关联的线索足够多,那么对这件事的记忆就越深刻。而三岁之前的幼童对世界从零开始认知,最初的记忆因为缺乏这些细小的关联碎片而显得薄弱,随着成长经验积累,更多也更鲜明的记忆被留下,便很难再回想起幼小时的所见所闻了。

“虽然我对你的童年很感兴趣,这个话题还是稍后再聊吧。”非人上司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左右摇晃,“事先说明,我并不是在审问你,你不必防备我,来到你的本丸完全出于慰问。”

“慰问品呢?”

我伸出手,得到的只有折扇敲击手心而已。非人上司眯起双眼,厚着脸皮说下次一定。

“再说比起那些寻常的物质奖励,我早已给了你最好的。”他用扇尖点了点我的胸口示意,“治疗你在松山城留下的切伤时,我在这里顺手施加了一层防护术式,现在看来并非是我杞人忧天。”

“竟然是你这家伙做的手脚——”

随他言语诱导,胸前曾被弹药近距离击中之处隐隐幻痛。亏我还认定是自己穿的足够多、且足够幸运才躲过的致命伤害,原来这些祸事早被他人预料到并提前预防了。

上司嘴角勾起,毫不遮掩嘲弄。

“你这表情....该不会是以为是靠自己(区区人类之躯)就能躲开致命伤(高速枪击)吧。哈哈,好没常识,竟没听过人被杀就会死的铁律吗?”

“被你吐槽可不有趣,既然慰问过了,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我歪了歪身体,向自家近侍刀招手,药研放下点心盘,摆出标准的送客姿势。

“大将伤势未愈,您这边请。”

“真是礼数周全(滴水不漏)的近侍刀,”非人上司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见你无碍我便能安心回去复命了。”

“织田信长身死,明智光秀夺得三日天下,你经验尚浅却能从检非违使手下脱身,做的很好.....或许我该对你更期待一些才是。”

他这么说道。

送走突然现身本丸自称来慰问的怪人上司,我终于得到一些空余整理思绪。目前的发展或许会让人摸不到头脑,但其实最搞不清楚状况的恰恰是身为亲历者的我自己。

正如刚刚与非人上司提到的那样,我失去了关联记忆的某个关键“索引”。

虽然记得自己曾出阵天正十年的本能寺,模糊知道期间发生了哪些事情,却缺乏真实感,甚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到本丸的。链接事件与事件间的关节缺失,试图回想,太阳穴却如针扎般疼痛。

同行的刀剑男士们对这段经历缄口不提,作为近侍刀的药研藤四郎尤其言语谨慎,被追问也只说在本能寺不慎失散,找到我的时候,我正靠着树睡熟并未受到伤害。

这就很奇怪了。

我何德何能,竟以□□凡躯从检非违使手下逃脱?以及上司传达的信息与我知道的大有出入,在我昏迷的中间局势究竟如何逆转?记忆缺失情况似乎从前也发生过,忘记的究竟是什么呢?

“大将,忧思多虑对身体健康无益。”

药研尝试用茶点引诱我放弃思考,我才不会因为区区点心就举手投降,成年人无需做出选择,当然全都要。

我将糕饼囫囵吞入口中,口齿不清的向药研讨红茶喝。拗不过我的请求,近侍刀无奈拎起装了绿茶的小壶,“大将,要呼唤谁来在您身边陪侍吗?”

“叫压切长谷部来吧。”我故意揉了揉腿,装作十分酸痛,“我一会儿想去庭院里走走,请他来扶我一把。”

药研并不疑心,点头离去。

其实我不需要人搀扶也能行走。

只是从药研口中得不到有效信息,去问山伏多半也会被咔咔咔的岔开话题,要是被他捉住机会强迫我做复健修行就糟了,那么可选项就只剩下一个。

“主。”

长谷部很快出现在门外,双手将障子门拉开更大的缝隙,夏日景趣特有的暑热气息扑面而至。

我招呼他进入房间,不等他坐下,又拉着他的袖口从侧门离开。长谷部一头雾水跟在身后,几次想要询问,被我用嘘声打断。

“从正门出去会碰上来送茶水的药研,我有话与你单独说,跟上来吧。”

“谨遵主命。”

长谷部从右侧撑住我的手臂,我们翻越长廊半人高的栏杆落在庭院中,沿着鹅卵石一路前行,穿过赤木桥梁横跨小溪。我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不知不觉停在堪称本丸地标景致的海棠树下。海棠过了花期,残败的花瓣混在脚下翻动过的泥土里,隐隐能嗅到清甜的香气。

长谷部的神色有些不安,我便知道来此处没错,他们果然有隐瞒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