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芊芊道:“我忘了向蓝书记汇报,此前发现蓝宝石湖畔人口膨胀、生活污染严重,环境不堪重负,就是上官宏走访检查过程中发现的,随即作为大事向县里汇报并随即加快搬迁拆迁工作进度。”
“哦……”
蓝京若有所思点点头,在右侧材料堆里翻了会儿,“他在泸海工作总结里没提到嘛。”
“上官宏为人内敛谦和,不喜欢争功揽绩往自己脸上贴金,”黄芊芊道,“中原与沿海不同,越往基层财正等方面收得越紧,乡镇自主权相当小,事事都得请示汇报,稍有疏忽各种检查问责就来了,镇书记和镇长决策空间压缩到毫无作为的狭小范围,就算想干事,上有紧箍咒下有种种阻力,关键还是没钱,什么工作都推不下去。”
黄芊芊又道,“以蓝宝石湖搬迁拆迁为例,每户补偿费用精确到百元,并附家居结构、环境、家具、户主和家庭成员合影等等,财正所搬两大箱材料到县财正局逐笔审核,找不出疑点才同意发放;专款专用呆板到僵化程度,补偿卫生间的款项不能用于厨房,补偿家电的款项不能补偿自行车……”
蓝京笑道:“这个情况七泽也有,主要防止基层经办人员巧立名目、偷梁换柱,因此出台指导性原则比如八十平米以下的民宅只能有一个卫生间,一百平米以上才允许双阳台等等。”
“但蓝宝石湖畔很多居民习惯于用火塘,功能与客厅合并到一处,实际工作中怎么界定呢?”黄芊芊道,“我的想法是总量不突破标准,内部补偿项目自行调剂没关系,但到县财正局审核人员笔下就不行,必须每个行次都对得上,这不是典型的官僚主义吗?”
蓝京没过多点评,而是提醒道:“谈谈上官宏对蓝宝石湖综合开发的想法。”
“全力支持,有限开发,严格管理,游客限流。”黄芊芊简洁地说。
聪明如蓝京者一听就懂,无须过多诠释,沉思良久道:“与薛立权、慕妤婕的感觉差不多啊,既想把惊艳绝美的人间仙境早日亮相于世人面前,又担心过度商业化给蓝宝石湖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黄芊芊显然不赞同,冷笑道:“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蓝书记别在意,好比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很纯洁很美丽,所谓养在深闺无人识一朝惊艳天下知,但她能为了保持纯洁当老永远不嫁人吗?难道身为人妇就掉了价,珠玉蒙尘?我不同意打着文青幌子的骑墙观点。”
“文青……”蓝京笑着摆摆手,喝了口茶道,“黄助理可能不能理解我们这些从小在平原地区长大,乍地看到湖光山色融于一体人间仙境的惊喜,以及珍惜心情,因为藏在大山深处的或许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蓝宝石湖,可我们沿海地区连天然形成的条件都没有,这么说黄助理理解吧?”
黄芊芊道:“无论如何总得开发、开放、商业运营,后面出现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而不能怕这怕那止步不行。”
“小镇核心地带发生群体打砸事件却出警迟缓,泸海派出所肯定得到上面授意,这方面镇里没有好的办法干预?”
蓝京问道。
黄芊芊想了会儿,道:“相比之下地理位置最偏的泸海派出所应该还好,另外从李右津市长到陈豪书记外加本土系内部其它势力,那个人在公安系统也没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所以……我来想想通过哪条线……”
陡地一拍脑门,“对了,牧海云有个族兄是泸海派出所副所长,名叫滕胜,以夷制夷,蓝书记懂吧?”
她说着居然还浃浃眼,碧蓝碧蓝的眼睛仿佛盛夏时节的海洋。
蓝京脑子又一阵发晕,赶紧连喝两口茶压住心神,然后拿起电话拨了个号,接通后直截了当道:
“泸海镇牧海云同志吗?我是县委书记蓝京……你好,今天下午泸海镇安置区发生打砸事件,你知不知道……详情不必说了,我已听过汇报,现在我要了解两个问题,第一派出所为何报警三十五分钟后才抵达现场;第二打砸责任人控制住没有……牧海云同志,你不要解释这么多,既然两个问题都没有让我满意的答案,那么,我直接布置一项工作——你立即安排泸海镇派出所副所长滕胜组织人手调阅录像甄别参与打砸的责任人……怎么可能没录像?安置房工程工地不装监控防止偷盗钢材么?两小时内向我报告多少人、哪些人!”
说罢重重挂断电话。
黄芊芊敬佩地看着这位年轻县委书记,感觉自己才说了第一步,他旋即想到第二步、第三步,这反应和机敏真是……她辗转藏北和三相多地,还是首次碰到如此厉害的领导。
“锁定打砸的肇事者,然后呢?”她问道。
蓝京沉声道:“不是肇事者,是地地道道的犯罪嫌疑人!今天立即抓捕起来两条路可选,一是提起公诉,判处三到五年实刑;二是发动全家连夜把蓝宝石湖边的房子拆了,搬进安置房,拆迁补偿视态度打七至九折。”
“这样啊……”
黄芊芊思维都跟不上他的节奏,停滞片刻吃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