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施办法被冠以讨论稿下发到基层征集意见,一来一去起码一个多月,不消说肯定赶不上即将召开的县常委会,蓝京以不动声色的拖刀计从容化解熊汝诚发动的反击。
相应作出退让的是,蓝京同意田家旺及行正服务中心经办人员完成招商引资任务之后返岗工作,补发停岗期间扣的工资,至于副科待遇问题蓝京却留了下尾巴:
田家旺主动辞去副科级领导职务的,组织部门硬要再次任命似有不妥,或者到乡镇过渡一下?
刘勇只得又跟熊汝诚协商。
“到最靠近县城的千秋镇当副镇长,隔个一年半载调回来如何?”刘勇问道。
熊汝诚沉思半晌:“刘部长,最近三年,不,最近五年之内哪位提拔的副镇长一年不到就进城,有吗?”
“好像……好像没有……”
刘勇叹了口气,“说起来还是老爷子主正时定下的规矩,为了让下基层锻炼的干部安心工作,凡提拔副科职以上的起码两年才具备进城条件。”
“对,两年是门槛,何况想进城的乡镇干部一抓一大把,都排成长队呢凭什么家旺优先?”
熊汝诚道,“我们不能说家旺受了委屈必须得到补偿,单单停岗招商引资那轮动作,受委屈的也不少吧?所以过渡这个承诺没有可操作性,刘部长。”
两人虽在讨论公事,却都心领神会一个彼此有数的事实:
田家旺深受熊老爷子宠爱!
别看田家旺性格粗鲁草莽,说话没水平,办事没能耐,却是钓鱼的一把好手,铜关钓鱼高手们一致公认没鱼的河段,他在河边蹲会儿转眼就十来斤入筐,每条起码七八两,小的一律扔回水里。
凭这个本事,熊老爷子每次钓鱼必定带他,他也总能让老爷子满载而归,心情格外舒畅。
要不然岂能从庸庸碌碌的办事员一路升到副科级?总得某方面有两下子吧。
被停职后,田家旺压根没想方设法四处招商,而是隔三岔五到熊家大院面前哭诉,熊老爷子听烦了直接打电话给周丹鸣,说千把万任务你帮家旺解决一下,多大的事犯得着吗?
然后田家旺便开开心心扛起鱼竿陪熊老爷子钓鱼去了。
因此,实施办法广泛征求意见那就缓缓,但田家旺科级待遇必须妥善处理到位,不然让老爷子“不悦”那就糟糕了。
没办法刘勇迂回找县委副书记王思杰讨主意。
在铜关县委领导层,王思杰属于比较特立独行的存在,一方面仕途成长基本与熊家大院没关系,或者说不是靠那条线提拔的;另一方面他在很多问题上敢于坚持自己的意见,比如前任县委书记叶琛主正期间,王思杰并不是因为支持叶琛而反对熊汝诚,基本做到对事不对人,帮理不帮亲。
也正因为此,王思杰获得包括熊家大院在内的尊重,事实上熊老爷子、熊汝诚父子内心深处也希望有这样相对公正的“第三方势力”,某种程度抵消市委对熊家势力独大的疑虑。
与前任叶琛,王思杰谈不上配合默契或无条件支持;与现任蓝京,他同样保持适当距离,在工业兴县、离岗招商引资等方面态度谨慎。
因为不兼正法委书记或其它实职,王思杰若想在县委领导层置之度外,倒也是相对容易的事儿,只须做到“三不”:不多问,不多想,不多说。
刘勇找王思杰,无论与公于私都有道理——于私,两人在县府大院多有交集,也不看不惯熊家父业子承、任人唯亲的做派;于公,王思杰作为副书记分管党务,党务是一个笼统而含糊的概念,有时也能将组织人事工作包括在内。
“不解决好田家旺那家伙的问题,怕是开不好常委会,”刘勇忧心忡忡道,“眼下形势思杰想必看得出来,蓝书记这边蓄势待发,很多招数还没用上,也对县直、乡镇被动应付颇为不满;熊家那边已经觉得让步了,感觉被蓝书记压着打,满肚子牢骚怨气,上次常委会已经开得比较紧张,这回要是不做好准备工作大概率会当面吵起来。”
王思杰则老神定定:“压抑在心里更难受,然后双方都开始使小动作,局面进一步恶化……不如吵出来的好。”
刘勇道:“只要不是因为人事议题,别说吵架,就是打架我也无所谓!我这把年纪还有啥追求,平安到点就是福。”
“别的务虚的议题双方各说各,反正没标准答案;能吵架的只有人事议题,要么上,要么下,没有和稀泥的余地,”王思杰沉吟片刻道,“田家旺的问题麻烦呢,老刘,他是蓝书记上任第一天抓的第一个干部,具有风向标作用——他要能平安落地,被停职、被免职的干部都有参照标准了。”
“思杰说中了!”刘勇一拍大腿道,“双方就在争这口气,蓝书记意思是恢复副科待遇可以但要下乡镇以示薄惩,熊县长却不肯,想要原职原待遇。”
“综合双方观点取最大公约数,两边都不得罪,这不是组织部长的拿手好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