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蓝京一行三人来到位置同样比较偏僻的红石镇。
本来蓝京是想一下子到最偏远的龙王镇,白衣明面露为难之言又止,蓝京转眼悟了出来,笑道:
“是不是跟镇领导关系不太好,担心被人家说拉着县委书记搞‘回乡团’打击报复?”
白衣明不好意思道:“也没那么严重……”
“象你这样名校毕业工作五年才弄个副股级,与镇领导刻意打击压制不无关系吧?”
蓝京问道。
“唉,怎么说呢,”白衣明叹道,“平心而论镇领导对我的能力水平还是认可的,全镇总结材料、大报告等等都交办给我,就是到了提拔任用时就轮不上了,要么先解决老同志待遇问题,要么县领导打了招呼,反正……不算打压,但就让你有苦说不出。”
“类似情况在基层比较普遍?”蓝京问道。
白衣明道:“客观地讲单凭自身努力很少能从乡镇脱颖而出,这是事实。”
此言触动了蓝京的心弦,对他而言何尝不是如此?当年在卫生院、司法所埋头于繁琐的工作时,有时天黑了还奔波在田间时,偶尔也会生出长夜漫漫、不见阳光的感慨。
直到莫小米改变了他的人生。
沉思良久,蓝京道:“我部分同意你说的话——指自身努力与乡镇环境问题,但每个人的一生都会出现数量多少不同的机会,只要抓住其中一次就有可能脱胎换骨,因此自身努力还是最主要、最不可缺的动能,比如你,不就通过这次遴选进入我的视野吗?比如田家旺,能说他很偶然地倒霉吗?再比如红石镇,今晚多少镇领导能通过我的考验?”
“是啊,真正的考验……”
白衣明心知下午行正服务中心上演的那幕戏已经震撼铜关上下,但各方肯定认为蓝京明天才会到乡镇,严阵以待的反倒是县城各窗口服务部门。
谁都想不到蓝京长途奔袭,就是要打一个冷不防:这会儿正是乡镇干部打牌喝酒的黄金时间。
车子驶入红石镇府大院时离下班还有五分钟。
站在楼下往上看,绝大多数办公室关了门,只有三楼几间亮着灯,隐隐传来说话声。
按常规那是镇书记、镇长的办公室,蓝京一挥手意思是上去看看。
悄无声息来到三楼,随即听到激烈的争吵声,白衣明听得一呆,凑到蓝京耳边轻轻道:
“吵架的是镇书记于怀冬和镇长贾想……”
“哦?”
蓝京很意外地扬扬眉毛,又上前靠近了两步以便听得更清楚。
此时于怀冬拍着桌子道:“全年规划大家一起拿的,也经过党委会研究并得到县里认可,现在新来的书记一句话说改就改,一点严肃性都没了?我不同意!别的镇改那是别的镇的事儿,反正红石镇坚持年初制订的规划!”
“于书记跟谁发脾气,跟我吗?又不是我一声令下让改,而是新来的蓝书记!”贾想道,“请于书记翻开党委会记录看看,关于红石镇全年规划我是有不同看法的,当时就觉得步伐太慢,措施不得力,结构不合理,你说少数服从多数,好,我这个少数乖乖闭嘴……”
于怀冬又拍桌子:“现在就不闭嘴吗?你还是少数!索性我还告诉你,真要是较起劲,新来的书记也是少数!”
这话说得,白衣明有些担心地瞅瞅蓝京,蓝京却毫无异色。
贾想道:“不是少数多数的问题,关键在于推动红石镇经济发展,我宁愿于书记跟我争论谁对谁错、哪些措施更适合!”
“我不争论,一切按党委会形成的全年工作规划!”
“新领导新思路,何况这是县委王书记亲自打电话作的要求!”
“县委王书记”即指县委副书记王思杰,红石镇是其联系点。
“我没说没改,原来规划修两条路,现在四条,翻了一倍还要怎样?”于怀冬道。
贾想道:“四条路加起来三十公里,根本不符合当前交通发展需求,于书记,我还是去年底提的想法,要想富多修路,宁可镇里勒紧腰带过苦日子也要着力扩建修建往县城、国道、省道等方向的道路,为红石今后产业产能飞跃奠定坚实基础。”
于怀冬道:“说得倒轻巧,钱从天上掉吗?从市到县到镇都收缩财正盘子,如今只能在存量资金里做文章,别的甭想了!”
“我会想办法筹到钱,但镇党委要给予足够授权。”贾想语气强硬地说。
于怀冬似又来了气,拍着桌子道:“又想搞民间集资借资那套,说过无数遍了不行,不行,不行!既无内债又无外债是我于怀冬主正的原则,不管我在红石干多久,后面调哪个地方,都必须无债一身轻地离开!”
蓝京实在听不下去,迈开大步闯进去道:
“照你的说法国家现在既有外债又有内债,领导人都必须引咎辞职?哪里来的荒唐原则!”
于怀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