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荒野白茫茫一片。
西北的冬夜总来得早些,中午前后凛咧寒风里飘起的雪花,渐渐地变成漫天鹅毛大雪,打在脸上倏尔间融化倏尔间结成冰珠,又冷又疼。
容小姐埋伏在漫漫雪原当中,乍看上去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压根分辨不出一览无余的平地上居然有个人。
来到南疆几十天了容小姐已适应这里的气候,预知今夜有暴雪,此次埋伏身下垫了条羊毛毯,上面披着厚厚的纯白色驼绒大衣,与白雪毫无差异,脚上则是纯白色高膝羊毛靴,外加厚棉手套和大漠里常见的皮帽,同行评估这身打扮能在零下二三十度旷野里坚持两个小时。
但有没必要这样坚持?同行欲言又止。
同行阿娜尔是位俊美明朗的南疆女孩,别看她天使般俏脸上成天带着阳光般笑容,却是乌图什州公安十处最出色的反谍员,曾在一次抓捕行动中击毙两名偷渡入境特工,亲自活捉一名——情报界都知道活捉特工的难度至少是击毙的三倍以上,阿娜尔实力可见一斑。
阿娜尔觉得只要认识到南疆恶劣天气的可怕程度,就不会选择暴雪之夜翻越特里克山,原地隐匿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后者则基本注定死亡命运。漫山遍野白雪皑皑,大山所有轮廓都没了踪影无法判断方向也找不着道路,况且车子没法在厚厚积雪里行驶只能步行,天啦,海拔三千多米的茫茫雪地里跋涉,体能、热量、精力都会迅速流失殆尽,特里克山沿途随处可见的尸骨就证明大自然的严酷与无情。
境外特工、贩毒贩卖军火团伙宁可挑战地形更恶劣的玛瓦提山,也尽量避开特里克山,在他们看来这座山充满“死气”,预示着不祥和灾难。
容小姐却认为经过这些天来层层搜索与挤压,对方已经感觉到危机来临,除了越境逃亡别无它法,但玛瓦提山历来出没各种非法势力,且公安、情报、缉毒、边境军等层层设防,要晃过去并非易事,反而冒险翻越特里克山的赢面更大。
“既然容领导一定要去,我肯定全力配合,”阿娜尔蹙着好看的小小的眉头道,“上级要求服从命令,满足容领导所有需求的。”
说得不情不愿挺委屈的模样。
容小姐笑笑也不跟小姑娘啰嗦,轻抚她的长辫道:“我主攻,你策应,实在撑不下去就背着我撤退。”
“我会背的。”
阿娜尔似已想象容小姐撑不下去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样子,内地来的身手高强的栽在南疆严寒酷冷天气的多了去了,容小姐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雪地车停在离特里克山两公里外的树林里,再往前便高低不平坑坑洼洼没了路只能步行,然后容小姐埋伏在进入大山的必经之地恰奇陶山口,阿娜尔则拖后15米左右策应。
15米是经过严谨的科学统计得出来的相对安全的距离,理论上讲手枪射程为50米,实战中15米内方能够保持精确度——手枪射击基础考核以及实战射击技能考核的像靶也设定这个距离,15米以上命中率只有30左右。
阿娜尔保持的策应位置设想是,如果容小姐遭到突然袭击身亡,对手同时使用手枪向阿娜尔开的第一枪打不中,那么她便有反击或逃跑时间。
倘若对方使用步枪、猎枪等射程远的枪支,阿娜尔又能抢先出手,不给对方瞄准射击机会。
冰天雪地里,漫天暴雪下,时间既过得很快,又过得很慢。
不管装备多么齐全,准备多么充分,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寒气无可阻挡地侵袭到体内,严寒如同蚂蚁噬心般一点点麻木地弥漫开来,逐渐麻痹五脏六腑和神经系统,然后就产生低温气候下的“失温现象”。
失温如同煤气中毒,完全在缓慢的、难以察觉的情况下由浅入深,直到悄无声息陷入昏迷乃至死亡。
故而两个小时也是严寒暴雪天气下的极限,也没必要拿生命挑战这种极限。
山风呼啸,透骨寒气消磨着人的意志与耐性。
阿娜尔缓慢转动腕间夜光表,倒计时显示还有22分钟,不觉悄悄吐了吐舌头:
这位容领导可不简单,第一次来南疆执行任务居然坚持这么久,还好只剩二十分钟,再熬会儿就能打道回府,美美喝一口滚烫的羊奶,再来两个喷香的烤包子……
咦,地面传来轻微的、有节奏的振动,阿娜尔赶紧将头贴在雪地里聆听,那振作声由弱转强,越来越近!
无线耳塞里容小姐细微而清晰地问话:“什么?”
阿娜尔微微犹豫:“我不确定,再听会儿……啊,原来是……”
才说了一半,蓦地雪地里冲出两匹骏马,又疾又快尤如闪电般刺破夜空,直冲向恰奇陶山口!
从小在乌图什州长大的阿娜尔为何直到骏马跑到跟前才醒悟过来?原因很简单,南疆本土没有能够抵御严寒、翻越雪山的马匹,她满脑子只研究的是汽车、摩托车等交通工具。
此乃号称世上最抗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