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入夜后的初秋旷野已有几分寒意,此时从县城和后河镇赶来的乘客家属越来越多,尤其死者、重伤家属听闻噩耗均号啕大哭,声声直刺县领导们心底。
为防止变故,姬小花密令便将已确定无生命迹象的三具尸体直接送到殡仪馆冷冻;重伤者连夜转往县中医院抢救;警察、保安则紧紧守住警戒线不准家属靠近大巴车。
衡泽市领导听到消息后,张寓宸与耿啸林联系、梁焱和柴明舟与蓝京联系,答复口径都已统一好了,即:
三死亡三重伤五昏迷,轻伤者均就地包扎处理,目前尚不确定有无失踪人员,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市领导们指示也很官方:第一全力组织搜救,不惜代价进行抢救;第二全县范围开展安全预警和检查活动,防止类似事件再度发生;第三追根溯源,排查事故原因,落实报送相关责任人和责任部门。
前两项佑宁正在实施,重点在于第三项,也将成为县委、县正府攻防大战的焦点。
通完电话又隔了一个多小时,连远在陈庄镇的夏铭都赶来了,耿啸林挥挥手沙哑着嗓子道:
“开个常委碰头会吧。”
庄咏诗怔了怔,略加踌躇地瞟了瞟身边几位县委办副主任,均想常委会就常委会,碰头会就碰头会,常委碰头会是什么东东?
有机灵的低声道:“先按常委会标准安排记录,明天上午再请示是否完善会议流程。”
“只能如此了。”庄咏诗轻叹道。
佑宁史上最简陋的常委会正式开始——就在离铁桥三百米的田野边大树下,七拼八凑弄了9张小板凳还高低不齐,两名常委未出席,一是铁从军正在省城检查身体,一是望东镇印会实组队到玄泽招商引资。
正方、反方各缺一人,很公平。
坐定后耿啸林声音低沉地说:“今晚这桩事故是两年来佑宁发生的最严重、伤亡人数最多的较大事故,刚刚蓝京同志已经部署安排了一系列措施,我都同意,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这会儿三名重伤人员还在抢救,但无论如何死亡人数已达到较大事故标准,明天上午蓝京同志继续留在家里主持善后工作,我带几位同志到衡泽当面向市领导汇报……”
一把手亲自汇报,这也合理,蓝京没吱声表示认可。
耿啸林接着说:“市领导要求排查落实责任,当然了,最终肯定以县委县正府慎重调查、深入研究、认真讨论后形成的书面报告为准,但今晚我想利用这个碰头会统一一下意见,或者说大致有个框架,否则明天市领导问起来没法回答,同志们觉得呢?”
还是鸦雀无声,包括蓝京在内。
耿啸林续道:“事故责任我认为主要两个方面,一是事故车辆的管理责任,驶往后河镇的班车为什么拖到晚上擅闯路障,以前有没有类似现象,如果有那就是交通管理部门失职;还有明明限载18客,现在已知的就29人,严重超员触目惊心,是不是第一次?我看不是!分管交通的卫豪同志,交通局、路政等部门难辞其咎,同志们是否同意?”
见蓝京没有反驳的意思,赵怀石委婉地说:“如果经调查耿书记的假设成立,那么卫豪同志肯定要负领导责任,关于这一点,关键要等中巴司机苏醒后做笔录,他的证词很大程度决定取证方向。”
耿啸林对赵怀石不爽气的态度颇为不满,考虑重要的话还在后面遂抑住火气道:
“第二个方面新体育馆工程指挥部守土有责,中巴车擅闯路障当然不对,但如果措施到位、执行到位,让它擅闯不起来,不就可以避免悲剧发生吗?不要总强调已经尽力了,正府职责就是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在这个过程中,别指望靠基层人民素质维持秩序,而在于正府尽可能做得更多、更细、更深!再说铁桥,据我了解是工程队临时架设的,那么作为指挥部有没有督促定期检查、保养、维修维护?偌大的铁桥,不可能好端端地说塌就塌,在此之前多少应该有些预兆对吧?那么试问指挥部领导们每次从铁桥上经过,难道都没发觉?发觉了,为什么没跟踪督促到位?我们的危机意识都到哪里去了?”
一连串排比诘问如同炮弹砸向蓝京,毫无疑问,所有常委都听得出来耿啸林这番话就是炮轰“工程总指挥”蓝京。
蓝京终于抬起头,不慌不忙环顾四周道:“新体育馆配套工程兴体大道项目,虽然采取通行做法即半幅路面施工,实际上因为并非交通要道可以封闭施工,指挥部在秦铁雁同志坚持下两端设置路障严禁非施工人员和车辆出入,应该说这种做法已经超配,正常来说即便全幅封闭施工都不会有人专门把守路障,指挥部其实把防范工作做到了前面,也做到了实处……”
“可惜中巴车还是闯过去了,路障形同虚设!”夏铭讽刺道。
蓝京道:“路障设置主要针对上下班车辆行人以及中巴班车,但有谁想到中巴车居然拖延到晚上十点才开,这个时间点一车居然挤了29人?反过来说还是交通管理部